鐵山帥府

毛有俊親自將尤景和迎了進來。

尤景和是以毛府家丁的身份入伍，可以說是毛文龍真正的嫡系。

而毛有俊不同，他是在毛文龍的軍中成長起來的，因為驍勇善戰，這才被毛文龍收為義孫。

毛有俊是由守備升授的鐵山都司，位在游擊之下，私下里，毛有俊要喊尤景和一聲尤叔。

“尤叔，請！”毛有俊禮遇有加，還叫人上了茶。

“這些日子你鐵山的日子可還好過？”尤景和將身上的魚鱗甲在侍衛的幫助下脫下。

“哎！一言難盡，自從祖父命人傳來建虜可能要對朝鮮動兵的消息，有俊是整夜難眠啊！”毛有俊的壓力很大。

即便是毛文龍面對后金的大軍，也要避其鋒芒，更不用說他一個小小鐵山都司了。

尤景和沉默了一會。

“盡力為之，若是守不住就早日想辦法退走，這種事不丟人！”尤景和對于守住鐵山，不抱任何希望。

“尤叔不必相勸，有俊身為鐵山都司，勢必與鐵山堡共存亡！”毛有俊目光堅定。

作為大明的將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也是為何毛文龍將鐵山這一重堡交給毛有俊。

“哎！”尤景和嘆了口氣。

“你啊！還是這般執拗，但愿那皇太極能夠言而有信！”尤景和在心中祈禱。

他是為數不多知道毛文龍與皇太極有書信來往的將領。

此番皇太極也是向毛文龍許諾過，只攻朝鮮，不碰鐵山，讓毛文龍不必殊死相抗。

然而戰場上面，多的是波譎云詭，瞬息萬變，戰爭的結局怎么樣，只有天知道了。

“不知尤叔今日來鐵山是……”毛有俊面露期許。

尤景和若是留下與他共守鐵山，他心底也就多了份把握。

“有俊，尤叔對不住你，老爺讓我將鐵山的糧食全部運往云從島！”尤景和語氣沉重。

他是來運糧的，鐵山的地盤可以丟掉，但是存糧必須運走。

廳堂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這也意味著毛文龍已經做好了做壞的打算，放棄鐵山。

“好！”毛有俊紅了眼眶。

“有俊，你是尤叔我看著成長起來的毛家將領，你應該能理解老爺的難處！”尤景和起身走到毛有俊身前。

毛有俊一言不發，這位鐵山都司，戰場上的悍將，此時卻是像個沒人要的孩子一樣，委屈至極。

“老爺也說了，你可以向建虜……”

尤景和心中不忍毛有俊送死，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毛有俊也猛的站起身來。

“有俊絕不會讓祖父失望，堡在人在，堡破人亡！”

他心中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跟隨毛文龍這么多年，他如何看不明白如今的遼東局勢。

一旦毛文龍將重兵布在鐵山，勢必會與建虜魚死網破，毛家軍也將從此不復存在。

“若是皇太極真的來攻鐵山，尤叔我也一定會帶兵來援！”尤景和被毛有俊的精神所感，拍了拍毛有俊的肩膀。

作為游擊將軍，他手下軍隊可以根據戰場態勢自行調動。

“在尤叔趕到之前，撐住！”

毛有俊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

“大人，校場上面打起來了！”

“怎么回事？”毛有俊眉頭緊鎖。

戰爭前夕，這種事勢必會影響軍心，一定要謹慎處理。

“張操守與一個叫王斌的打了起來！”

士兵臉色有些難看，偷看了眼一旁的尤景和，他知道尤景和贈劍一事。

毛有俊立馬想起來了，此子昨日才被自己留下，今日就在自己的軍營中生事，這般去鬧騰。

心中頓時怒不可遏。

“哦？跟我仔細說一下發生了什么！”尤景和饒有興趣。

這小子剛剛在自己面前謙謙有禮，不像是會主動挑事之人。

“尤叔見過此人？”毛有俊將心底的怒氣壓下。

“剛剛路過校場見過一面，過了幾招，覺得不錯，把佩劍送給了他！”

尤景和的話讓毛有俊打起了興趣，將殺意按了下去。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士兵也是個機靈的，知道王斌有尤景和護著。

“是張操守見王斌得了尤將軍的佩劍，又在校場教弟兄們什么格斗術，覺得搶了他的風頭，便當面去約架……誰知沒能打過王斌，出言辱罵了一番劉秀幾人，然后就打起來了……”

“混賬！”毛有俊心中雖是吃驚王斌拳腳功夫，可臉上卻滿是怒意。

“去看看吧！”尤景和心中有些欣喜，此子看來是不能留在鐵山了。

……

校場上，除了王斌，劉秀幾人鼻青臉腫，張操守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場面亂做了一團。

周圍看戲的軍戶們竊竊私語。

“這下張操守可是真的吃癟了！”

“你們說這王斌給了那劉秀什么好處，讓他們這么賣命！”

“還有那吳山，又是哪里來的？連那王斌都要喊大哥！”

“看起來跟我們沒啥區別啊！”

眾人神色各異。

……

“新來的，你太囂張了！”張操守聽著這些議論羞憤難當。

可自己卻不是人家王斌的對手，只好把火力全部對準劉秀。

“你一個養馬的弼馬溫，不好好待在馬廄里面養馬，跑到這里帶著外人來撒野！”

張操守與早上劉秀的姿態一模一樣，畢竟在軍中，除了實力，關系也很重要。

劉秀混了多年，拳腳上的本事不行，路子也不深，只混上了一個小旗，好在足夠圓滑，在馬廄里面稱王稱霸。

連他的頂頭上司也不敢對他高聲語，有了自己的舒適圈。

這也是為何那名百戶將王斌送到了劉秀手下，誰知王斌反手收了劉秀幾人做小弟。

劉秀看到尤景和贈劍給王斌，徹底下定決心要跟著對方。

那可是游擊將軍，比他們這的鐵山都司的官都要大，跟誰混不一目了然。

“老子看你早不爽了！來干老子！”

劉秀叫囂著，剛剛學了幾招，雖然還不熟練，可也讓張操守的人吃盡了苦頭。

他們平日里練的都是軍陣突進之類的戰法，哪里見過劉秀這種下三濫的招數，有幾人到現在還捂著擋，躺在地上。

“干就干！”張操守一咬牙，剛要動手，耳邊就傳來了一聲怒喝。

“住手！”

毛有俊跟尤景和走了過來。

“大人！”張操守等人連忙施禮。

“張武，你真丟老子人！”毛有俊的話讓張操守更加羞愧難當。

“往后你不用練兵了，滾去馬廄養馬去！”

毛有俊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打張武的板子，對方跟在他手下多年，也算是給他留了一命。

張武愣住了，想要狡辯，卻又說不出口。

“還不滾！”毛有俊一瞪眼，張武連忙帶人扶著地上的幾名軍戶離開了。

“你小子，挺能挑事的，要不要來我這！”尤景和再次相邀。

“謝尤將軍好意，王斌還是打算留在鐵山！”

王斌依舊不肯，他沒想到半路跳出來個張操守，這場約架，他沒留手。

不曾想對方輸了這般無賴，直接跟張秀干上了，作為大哥，他肯定是要跟著干架的。

劉秀幾人心里替王斌著急，覺得王斌糊涂。

“大……”

沒等劉秀開口，毛有俊就已經冷笑出聲。

“你還想留下？”

王斌心底暗道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