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真元見余三思反復(fù)背了幾遍，一字不差，起身說道：“我該走了，我們就此別過吧，他日有緣，我們再聚。”余三思要送他，馬真元搖了搖手，獨自落寞地往西而去。

余三思舍不得小翠，在她的墳邊守了幾天，餓了就吃從廢墟里扒拉出來的米，渴了就喝溪水，困了就在廢墟里睡覺，想她了就對著她的墳?zāi)拐f上幾句，但再無那好聽的聲音回應(yīng)他，再無那大大的眼睛盯著他。短短幾天，這么美好的姑娘走近他的人生，又這么輕易地離開了人世，人鬼殊途，再不能相見。想到這些，余三思心如刀割。他恨恨地想，都說巫陽練到一定境界，可以有役神使鬼之功，但不能讓死者魂魄回歸，那又有什么用？這么一想他覺得巫陽術(shù)不學(xué)也罷。轉(zhuǎn)念又一想，說不定到了更高的境界，巫陽術(shù)真可以喚回死者的魂魄，雖不能讓她復(fù)活，但可以與之交流。這么一想又覺得應(yīng)該更加努力地學(xué)習(xí)巫陽術(shù)。余三思在悲痛和糾結(jié)中，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幾天。

一日正在睡覺，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紛亂嘈雜，應(yīng)該有十幾人之多。一人焦急地問道：“你確定沒跟丟？”余三思聽出是包五四的聲音，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連忙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另一人答道：“師叔您神機妙算，果然第二天那啞巴就跟他們分開了，往這邊走了，老梁跟著。”聽聲音正是何世。包五四對他的馬屁不以為意，問：“另外兩人呢？”

何世答：“馬真元往西走了，應(yīng)該是回老家去了。我要跟您來報告，就沒跟上去。至于那個年輕人，不知去向。”

包五四看到路邊的土堆，問：“這是那女人的墳？”何世回答：“是的，我瞧見他們將她埋了進去。要不要把她挖出來？”包五四心中有氣，罵道：“你不怕傳出去丟了南派的臉，讓別人罵我們是掘人墳?zāi)沟男∪藛幔窟@么下作的事情也想得出來，你腦子呢？”何世嚇得不敢說話。包五四往墳前吐了口口水，恨恨而去：“梁成的追蹤技術(shù)不錯，我們快跟上去。”

余三思聽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才敢探頭張望。盡管啞巴是勾魂術(shù)士，余三思卻對他很有好感，看到南派眾多人前去找他，心想南派人心狠手辣又人多勢眾，怕是要對他不利，暗暗為他擔(dān)心。

他來到小翠墳前，又為她整了整墳?zāi)梗吹綁烆^新長了幾株嫩芽，嬌嫩欲滴，看著死與生的交替，不覺恍惚。他說道：“小翠，我有事要辦，不能陪你了，等我辦完事再來看你。”跑步向南派眾人追去。

南派一行人行色匆匆，余三思奮起直追，一路上也就一條古道，沒有岔路，追了四五里路，終于追上了他們。有了前面幾次的追蹤經(jīng)驗，他這次從容了很多，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有時還有故意落下很多。等南派人休息時，他也找地方休息。但怕失去南派的蹤跡，不敢睡得太沉，迷迷糊糊地總會想起馬真元教他的法訣。時間長了，慢慢地對原先不明白的地方也開始領(lǐng)悟，并且發(fā)現(xiàn)與東派法訣、玲瓏子所傳內(nèi)丹功有許多佐證融通之處，對這兩者也有了更深的理解，不知不覺間融會貫通，魂力大為增長。

包五四等人一路循著梁成留下的標(biāo)記，沿著羅霄山脈向西北而行，不日進入了湖南境內(nèi)。

這一日來到一個叫東渡鎮(zhèn)的地方，雖與江西相隔不遠(yuǎn)，當(dāng)?shù)厝说恼f話口音已是大為迥異。南派眾人日夜兼程趕了幾天路，已是疲憊不堪，急于找個地方休息。何世是潮州人，操著不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向當(dāng)?shù)厝舜蚵犚患颐小爸腥A樓”的飯店。當(dāng)?shù)厝说钠胀ㄔ捯膊缓茫瑑扇穗u同鴨講，溝通良久終于弄清楚了中華樓的位置。

一行人由何世領(lǐng)著來到了中華樓，盡管飯店名字起得氣派，卻不過是一幢小矮樓。此時在這樓前，有一個男子在伸頭張望，正是潮州余三思所住客棧的老板梁成。看見這十幾人的隊伍，帶著笑臉迎了上來，走到包五四的面前，點頭哈腰不止。包五四對他點頭致意，兩人交頭接耳一番，領(lǐng)著眾人進了飯店內(nèi)。

余三思怕被南派的人認(rèn)出來，不敢貿(mào)然進入，也不敢在飯店前徘徊久待。忽然聞到一股濃郁的香氣，是烤番薯的味道，肚子不由得咕咕大叫，才想到快一天沒吃飯了。順著香氣的方向，看到街對面站著個攤販，旁邊是一口大缸冒著熱氣，那香氣正是從缸中飄出來。他走到攤販前面，攤販挑著眉毛看了他一眼，看他衣服破爛，揮手要趕他走：“別站在這里影響我生意，我沒錢給你。真是奇了怪了，這兩天怎么多了幾個要飯的。”雖然當(dāng)?shù)乜谝魸庵兀屑?xì)聽還是能聽出來。

余三思微微一笑，也不與他計較，問清了價格要買個番薯。攤販?zhǔn)樟隋X，不好意思地說：“原來您不是乞丐啊，我真是有眼不識談山，見諒見諒了。”從缸里掏出個不大不小的番薯，放到秤盤里秤好，秤尾翹到老高，攤販用報紙包了遞給余三思：“看到了啊，分量足足的，烤得火候也剛好，趁熱吃噴香。”

余三思找了處旁邊的街沿，就地一坐低頭吃番薯，一邊盯著飯店那邊的動靜。這倒與他乞丐的形象很合適，還有個心善的人路過，丟了幾分錢給他。

南派眾人進了飯店后沒有再出來，余三思正等得百無聊賴之時，另一個乞丐經(jīng)過他前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余三思見他衣服破爛，油膩膩的長頭發(fā)遮住了大半長臉，不知道拍自己肩膀是何意，一時茫然地看著他。乞丐招招手示意他跟上，自顧往前走了。余三思不禁好奇，于是起身撣干凈屁股，跟了上去問道：“你是誰，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