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還未落下,葉家院子里的大桌子上圍坐著一大家子人。
村子里的人家大多都是這個時候吃飯,借著天光能省了晚上點燈費油。畢竟老天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葉老爺子六十來歲,面容黝黑,看著很是硬朗,穿著半新的對襟長衫坐在坐在桌子正上方。老太太錢氏滿臉皺紋,面色暗黃坐在下首,老太太身體不好經常喝藥,平時很少出門,都是端到屋里吃飯。
接下來是葉良大伯葉守國,葉守國是一個讀書人,幾縷長須看著很有書卷氣息。正一臉倨傲對著旁邊的葉守家說著話:“老二,地里的事你多費心一下,這幾天我要溫書?!?
“好的,大哥,地里的事就交給我和老三”葉守家憨厚笑道。葉守家是葉良的二伯,面容憨厚,一臉黝黑,看著就是那種長年干農活的老實莊稼漢子。
讀書人讀四書五經,必須在縣試、府試、院試三試都通過錄取了,才能取得秀才的功名。大伯葉守國考了十幾年才堪堪通過了縣試、府試,取得了童生的稱號,雖說萬里長征,只走了一個開頭了。葉老爺子和葉老太太很看重自己的長子,家里的兄弟也沒有怨言,辛苦種地供養大哥讀書,認為他就是葉家光宗耀祖的希望。
“嗯,馬上要開始縣試了,大哥你就在家好好溫書吧,地里的事不用操心?!比~守平也說道,葉良聽著父親的話坐在旁邊一張桌子上撇撇嘴“老爹,你就沒看出來大伯這是想躲懶嗎?都四十多歲才吊車尾考過童生,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中秀才呢”
葉家人丁興旺,分了兩張桌子吃飯。大桌上是葉家男人和老太太坐,女人和孩子只能坐小桌子,典型的封建社會大家庭模樣。
“大哥這次要是考上,那我們家也算是跟著享福了,弟弟在這里提前恭賀大哥高中了”葉父下首的葉守安也跟著說道。
葉守安是老太太最小的孩子,嘴巴最甜,最會哄老太太開心,很是得老太太寵愛。
“老大,這次有把握嗎?”葉老爺子聽著下面幾兄弟的對話,也是一臉希望看向葉守國。
“爹,這次肯定沒問題,上次去城里拜訪了一位前輩,對我的文章贊不絕口?!比~守國一臉自信,淡淡說道
老爺子也沒有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大哥上次也是這么說的,那可是五貫錢呢!這錢能買多少布和雞蛋了。可憐我家小俊生下來就沒奶吃,上次老大夫還說要吃點雞蛋好下奶呢?!弊谂赃呑雷由纤膵鸨е粋€四五個月大的小男孩聞言陰陽怪氣的說道
旁邊的大伯母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自家的男人高中了她也是官太太了,想著也不能給大伯抹黑。于是臉上繃著笑,努力裝著一副大家娘子的風度淡淡說道
“四弟妹,你大哥用這錢也是為了家里,下次肯定能中秀才,到時候還不是咱們家一起風光享福,能和知縣老爺平起平坐都不用跪,還能免賦稅徭役,四弟妹不是我說你們,目光要放長遠,你大哥發達了還能忘了你們啊?!?
“大哥每次都這么說,也沒見大哥中過?!彼膵疣洁熘?
“是啊,大嫂,這可是五貫錢,可不是小數目,娘買藥都沒錢了”母親周氏也跟著說道。
“夠了,老四家的,這錢是我給大郎的,我一個老太婆幾天不吃藥也死不了”老太太不樂意了,話里話外都偏著大房。
老太太都發話了,四嬸和周氏雖說一臉不快,但也不再繼續說了。
吃完飯,一大家子坐在院子里,大人們聊著地里的事,葉良坐在母親周氏身邊聽著,大伯家的兩個孩子葉溫,葉恭在院子里拿著棍子打鬧。
葉良正聽著津津有味,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岸?,抱抱”
葉良回頭看是二伯家兩三歲的葉小玉正俏生生的看著他,不由得笑道:“小玉兒真乖”
“小玉兒快過來嬸嬸抱,你二哥可抱不住,別到時給你摔了”周氏見到這么可愛的小蘿莉,喜歡得不行,一把抱住葉小玉親了一口。
“來,妹妹,給你吃糖”說著葉良從口袋里拿出一顆指甲大小黑乎乎的糖塊來,這糖還是上次葉守平去鎮上賣竹筐給葉良買的。
這是一種麥芽糖裹著面粉的糖,看著黑乎乎的,可能面粉裹得太多了不怎么甜。一文錢三顆,就這葉良還舍不得吃,一直留著。
看著旁邊吮吸指頭的小丫頭葉小玉,葉良遞了過去。
“小玉,快謝謝二哥,不過小良你自己吃吧,”二伯母說道。
小玉兒雖然眼饞,可是還是乖巧懂事的流著口水道謝,“謝謝二哥,玉兒,玉兒不吃”
看著葉小玉想吃嘴上說著不吃的小模樣,葉良把糖塞到小玉兒嘴里道:“我喜歡妹妹,給妹妹吃”
“好吃嗎?”
“好吃,謝謝二哥”小玉兒奶聲奶氣的說道。
二伯母摸著葉良的頭對著周氏說道:“小良這么小就知道疼愛幼妹了,以后肯定是一個孝順的孩子,以后三弟妹有福了”
周氏擺擺手,一臉嫌棄的回道:“能少氣我,老娘就謝天謝地了”周氏嘴上雖這么說,但心里還是很受用的,哪有母親不喜歡別人夸自己孩子的。
大家正說著話,院子外傳來了一陣敲鑼聲。葉老爺子聽著就對葉守平說道:“老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的,爹”葉守平起身就出了院子往村口去,葉家的大人們也沒繼續聊下去,除了幾個孩子都一臉不安的坐著。葉老爺子也明顯有點不安,對著旁邊的老伴說:“可別出事才好,不是前段時間才服了役嗎?”
“應該沒事,這段時間沒聽說那里發生大事!”葉老太太拍了拍老爺子,讓他別急。
葉良也是擔憂不已,他知道剛剛的敲鑼聲只有村子出大事村長才會敲響,召集村里各家各戶去商量。
葉良上一次聽到這聲音還是縣里發役令,抽各家各戶出一人修河堤。
服役有多恐怖?
上次修河堤就是二伯出的役,服役十天下來,葉良差點都認不出二伯了。完全累脫相了,整個人瘦得只剩骨頭了。這還是家里給準備了不少錢糧,沒讓二伯餓著,不然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
除了幾個孩子外,葉良和家里的大人都有些沉悶,焦急地等著出去打聽情況的葉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