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姜青湖風塵仆仆的駕馭著一艘十丈長的灰色飛舟落到湖邊，神色激動的說道：“六哥，這飛舟速度好快，一日一夜就能從抵達落日城，也不知道我們姜族什么時候才能擁有自己的飛舟。”

“會有的，再熬幾年都會有的。”姜青梧看向姜青湖的眼神有些感慨，如果不是那天指定姜青湖制符突破，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發現葫蘆的秘密。

姜青湖才十八歲，與姜青梧一樣，都是四靈根，修煉多年也才練氣三層。

為了家族的發展，他索性也放棄了修煉，而是直接附近的黃龍坊租門面，負責售賣家族的靈米、湖鴨和靈魚。

“辛苦你了，青湖！”姜青梧嘆息一聲，拍拍姜青湖的肩膀。

姜青湖眼底閃過一絲黯然，轉瞬即逝，如果能修仙，他又何嘗不想長生不死。

只是一個家族的發展，總要有人付出，砥礪前行。

抹去眼底的黯然，姜青湖豪邁的笑道：“六哥，瞧你這話說的，我在黃龍坊吃香的喝辣的，還能為家族賺取靈石，不知有多愜意，比你們這些枯燥的日子快意多了。”

兄弟幾人寒暄片刻，這才齊心把鴨籠裝進飛舟，破空而去。

飛行五個時辰，綿延的山脈陡然消失，露出橫跨百里的漓水。

漓江起源不知在何處，蜿蜒而過，貫穿靖州七郡，如同仙人從天上斬下一劍，將偌大的漓水郡筆直的一分為二。

漓江的左邊是綿延起伏的山脈，人與妖獸混居，是玄水郡最下層的人生活的地方。

山路巍峨，沒有平原。

通行與種植都極為不變，下層人民不僅要與天搶收成，還要防備妖獸的襲擊。

在漓江的右邊，則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只有寥寥幾座山峰，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豐衣足食，炊煙裊裊的鄉間的道路上滿是孩童的歡聲笑語。

姜青山看著大片大片荒蕪的土地，眼眶也是有些微紅。

“王家占這么多地方，平原寧愿荒廢掉都不愿意收納我們姜家，逼著我們在東極山扎根，用血肉地抵擋妖獸，可恨！”

情到深處，姜青山忍不住捶了一下飛舟。

姜青梧瞅了他一眼說道：“你想什么呢，我們姜族要是發展到王家這個程度，我也不會讓其他家族在我們領地里生存，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老六...”姜青山嘴巴微張，又頹然閉上。

轟...

空氣撕裂的爆響傳來，一艘十丈長的青色飛舟從遠處掠至姜家租借的飛舟邊上，氣流涌動，吹得三丈的飛舟搖搖晃晃。

“這不是養鴨世家嗎？怎么，進城賣鴨子啊！一個修仙世界，不想著好好修煉，如同凡人一樣養魚養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姜青梧眼皮微抬，視線掃過說話之人。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黑色法袍上靈光流轉，雙手撐在飛舟的欄桿上，姿態狂傲的看著姜氏子弟。

趙火言，趙氏仙族趙野虎的獨子，三靈根體質，練氣七層的修為。

姜氏與趙氏就隔著老龍山，雙方勢如水火，姜青梧只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看著十丈長的龐然大物，以及飛舟上的七八個修仙者，他明智的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火爆的姜青烈卻咽不下這口氣，單手抹過腰間，赤炎劍就要出鞘。

姜青梧一把按住他的手，懶洋洋的說道：“干嘛呢，打不過你何必要動手，讓人說兩句又不掉皮！”

“六哥，你...”姜青烈額頭青筋跳動，就看到姜青梧瞇起眼睛，頓時明智的選擇不說話，悶悶不樂的轉過身不再言語。

趙火言指尖扣著一枚紅色的圓環，有些意外的看著姜青烈背過身，這才把視線轉向姜青梧。

“這位想必就是養鴨世家的姜青鴨了吧，帶領修仙家族養鴨子，還真是獨一份！”

說到這里，趙火言還朝著姜青梧豎起了大拇指。

姜青梧耷拉著眼皮，正眼不帶看趙火言，趴在船邊欣賞漓江上的風景。

隨著姜家在黃龍坊的小店開業，主打的的微光湖鴨又比野生的個頭大，味道好，購買的人也是絡繹不絕，讓姜家也榮獲了養鴨仙族的“美稱”。

家族其他人或許對這個稱呼有障礙，畢竟大家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傳出靠養鴨子維持家族不夠體面，姜青梧對此卻毫無感覺。

說一千道一萬，只有到手的靈石才是真的，至于名聲，能當飯吃嗎？能買筑基丹嗎？

眼見姜氏子弟都不搭理自己，趙火言手腕一翻，將圓環收入腰間的儲物袋，揮手示意飛舟加速行走。

“不是說姜青烈性格如火，一點就著嗎？怎么這樣的羞辱他也居然忍得下來？”趙火言眉頭微皺，沖著邊上留著三縷長須的趙野豹說道。

趙野豹手扶長須，眼神掃過消失在遠處的飛舟說道：“姜青烈周身靈氣涌動，分明就是有動手的征兆，只是被那個養鴨子的姜青梧按住了。

一個練氣五層的小修士能按住姜青烈，看來這個姜青梧的確有些東西。

姜家養鴨子，雖然名聲不好聽，但是落在手里的靈石卻是實打實的，要不是我們族內沒有湖泊，我都想效仿姜青梧養鴨子了。

少族長，此子天資一般，但是這份頭腦卻很有靈光，這次入城如果機會合適，我們還是要把他解決了，不能給姜氏一絲翻身的機會。”

趙火言點點頭說道：“姜青烈是三靈根，我看不透他的修為，此時應該是練氣九層的修士了，宰了他姜氏就沒有了未來，可惜他剛才沒有動手，讓我從師傅這里借來的火云鐲沒有發揮作用。”

看著趙家的飛舟離去，姜青梧的臉色才陰下來，瞇著眼看著飛舟消失在天際，這才轉身訓斥姜青烈。

“說了一萬遍，要你穩重穩重，遇事三思而后行，你急什么？

趙家能二十年間就發展出現在的家業，怎么可能都是無能之輩？他趁機挑釁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呀你！”

姜青烈脾氣火爆，性子直，自身又身具雙靈根，順風順水二十年，九兄弟之中，姜青梧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姜青烈氣鼓鼓的鼓著嘴，梗著脖子看向遠方，不搭理姜青梧。

姜青梧眉毛一挑說道：“如果你還是學不會用腦子解決問題，一味的就知道打殺，我會給族長建議，送你去萬象宗拜師，不留你在族里。”

姜青烈身體一僵，頓時軟了下來，低頭悶悶的說道：“知道了六哥，以后我會注意。”

“唉！”姜青梧嘆息一聲，從懷里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沙漏遞給姜青烈說道：“任何時候遇見任何事，先問問自己，值得動手嗎？能不能退一步？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不合適，但是你要記清楚，青烈，你是姜氏目前唯一有希望筑基的人員，家族還有三萬人在你的羽翼下生活，你沒有資格活自己。每一次理智喪失之前，都拿出這個沙漏，給自己五息的時間考慮，不要讓情緒左右自己，好嗎？”

姜青烈怔怔的接過沙漏，高傲的頭顱終究還是低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狂風卷過，吹得飛舟的表面靈光流轉，搖搖晃晃，飛舟上的幾名姜氏子弟默默的立在飛舟上，相視無言。

……

東極山山腳。

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從山脈深處傳來，遮云蔽日的云雀穿破密林，出現在姜家的稻田之上。

閉目修煉的姜平通臉色一變，迅速從儲物袋之中取出一道劍形符寶，臉色凝重的看向天空。

云雀如蝗蟲一樣落在金黃的稻田之中，開始互相爭搶吞噬靈稻。

在百里之上的高空，一只體型十丈的巨大云雀展開翅膀，靜靜的懸浮在空中，褐色的眼眸冷冷的盯著姜家祠堂。

“吃人鳥來了！”

“吃人鳥來了！”

山下的村民扔下工具，慌不擇路的朝著村落里面跑去。

姜平通掃了一眼山下的族人，痛苦的閉上雙眼，死死的握著手里的劍形符寶。

王氏仙族能把東極山山腳這一片土地讓給姜族，除了每年收取八十個下品靈石外，就是為了應付眼前這一幕。

云雀每年都會找出山一次，吞吃靈稻，每次選擇的地方都不一樣，神出鬼沒。

外加有一頭筑基期的雀王護航，練氣期的修士也惹不起，只能任由云雀吞吃靈稻。

王家雖然多次派出筑基期的修士試圖剿滅云雀，奈何云雀的飛行速度實在太快，經常王家的修士還沒到，云雀就已經遁入東極山深處。

久而久之下，王家干脆就不管這些云雀。

反正云雀每年只有交配的季節才會掠食一次，吃的又是下族的靈稻，完全不影響本家的收成。

山下的村長姜鐵山心痛的看著辛苦栽種的靈稻被云雀吞食一空，虎目含淚。

“村長，走吧，按照年齡也輪到我們了！”說話是一個頭發花白，滿臉溝壑的老者。

姜鐵山慘然一笑說道：“四哥，這日子什么時候才能安生啊！”

說完話，姜鐵山也不再猶豫，牽著老者的手大步朝著田地里面走去。

在他們兩人的身后，還跟著八名歲數差不多的老者。

普通的云雀吃完靈稻就會退走，但是那一只雀王卻不一樣，它看不上這些靈稻，它要吃人！

只有吃飽喝足，它才會離去。

自姜家扎根在此，這樣的慘劇已經發生了數十次。

一聲嘹亮的雀鳴聲響起，姜鐵山站直身體怒吼道：“天佑姜族！”

十丈的雀王從高空落下，血光乍現。

許久，云雀群退去，留下狼藉的稻田和悲傷的人群。

滿臉愁苦的姜平通臉色一紅，吐出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