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天子壽，日月圣人心。時時多吉慶，歲歲樂豐登。”

深夜戲棚之中，一切已經準備妥當，只等惡鬼現身。

一聲鑼響，阿佳畫了一張大花臉，身穿嘍啰戲服，扮演的大鬼率先登臺。

“俺乃鐘馗老爺麾下大鬼頭是也，今日老爺吩咐，命俺準備琴劍書籍、笙簫鼓樂，要送姑奶奶出閣~！”

后臺出場位置，看看面前裝扮鐘馗的大叔，還有扮演小鬼的阿貴他們，再看看自己，李昆山一陣郁悶。

“為什么你們都是鬼差，唯獨我演新娘子！”

“因為你長得俊嘛。”

阿貴笑笑，可能是惡鬼還沒來，也可能是因為有李昆山在，并不覺得多么緊張。

“打起精神，惡鬼隨時可能來。”

大叔低聲說一句，然后看看一身喜服扮新娘的李昆山，勉強憋住笑說道。

“你如果出場早了，露出馬腳，那惡鬼就不敢來了。”

“這個我都懂，就算我演不來鬼差，扮個杜平總行吧？”

李昆山嘆口氣，又是一臉無語。

“咱們做的是鐘馗嫁妹，到不了夫婿家，也就沒有杜平的戲份。不說了，到我們了。”

大叔解釋一句，見阿佳那邊已經念白完畢，當即帶著阿貴他們四個出場。

“吾乃終南山進士鐘馗！只因上京求名，途中誤入鬼窟，將容顏改變……”

“算了。”

新娘子就新娘子吧，他這輩子估計也就當這一回新娘子了。

眼下惡鬼還沒來，李昆山待在后面，索性先看戲。

不得不說，大叔雖然上了年紀，但年輕時候到底是紅過的，不論做派還是唱腔，絲毫不比阿貴他們差。

“怎么還沒來……”

一大段念白說完，戲臺下面仍舊冷冷清清，并沒有看到惡鬼現身。

大叔眉頭微皺，難道被識破了？

不應該。

上次扮包公，眾人那么緊張的情況下，尚且能夠騙住潮州鬼。這次大家準備放手一搏，狀態明顯好了很多，不該被看破才對。

如果沒有露餡，那就是惡鬼太過狡詐多疑，一時間不敢上來。

沉住氣。

大叔沖著阿貴他們使個眼色，繼續做戲。

“眾鬼卒！”

“唔~！”

阿貴他們點點頭，齊聲應答，表示領會。

只要他們不出問題就行了，大叔徹底放心下來。

“一壁廂準備笙簫鼓樂，一壁廂準備琴劍書籍，隨爺嫁妹走遭。帶蹇驢~！”

正如大叔之前說的，三五步行遍天下，咫尺地五湖四海。

此時他們在戲臺之上慢步，便如同翻山越嶺趕路。

其實是拖延時間，等待惡鬼上來。

但一連走了三四圈，再看戲臺下面，仍舊黑漆漆空蕩蕩，并不見惡鬼蹤跡。

既然如此，只能繼續。

“俺鐘馗今日嫁妹，好不樂灑人也！哧嘻嘻，哧嘻嘻，呵哈哈哈~！”

“與俺把~~車輪馬足，車輪馬足！匆匆趲去程途，旌旂掩映。”

“燒絳燭，引紅紗，聽鸞鳳和鳴。”

……

嗚~！

戲院門口，一股白煙冒出，一只小鬼顯形。

手中捧著一個禮盒，邁步走上戲臺，對著大叔行禮說道。

“鐘馗老爺嫁妹，陰間普天同慶，我家主人特地命我送上賀禮。”

“怎么是他！”

看清面前的小鬼，阿貴等人瞪大眼睛。

不是惡鬼，而是那個潮州鬼。

大叔也是暗暗皺眉，自己不敢露頭，只打發潮州鬼上來，這個惡鬼還真是狡猾。

“哼~！好個狂徒！”

略微定神，大叔一聲冷喝。

“俺鐘馗嫁妹，他不親自來賀，只打法你這么一個腌臜潑才前來，可是看不起俺鐘馗！俺鐘馗今夜嫁妹，無暇與他理會，待到事畢，定要找他好好分說一番！”

“鐘馗老爺明鑒，我家主人不是看不起您，他哪敢看不起您，這整個陰間，哪個敢看不起您，實在是……”

“啰里啰嗦，還不給俺滾！”

大叔懶得和潮州鬼浪費時間，一甩袍袖雙目怒視，大聲呵斥一句。

潮州鬼本就膽小，哪里還敢多說，當即化為一股煙回去了。

“差不多了。”

見狀，眾人心中一喜，看來惡鬼已經信了，否則不會遣潮州鬼來。

經過大叔這么一同呵斥，肯定會親自前來。

“厲害啊大叔！”

阿貴等人悄悄豎根大拇指，都是一臉服氣。

“好好演，別露餡！”

大叔一臉正色，小聲叮囑一句，繼續做戲。

“擺列著破傘孤燈，對著這平安吉慶。光燦爛，劍吐寒星……”

看著臺上有勇有謀的大叔，李昆山也不禁暗暗點頭，不愧是長得像九叔的男人。

嗚嗚~！

一段唱腔還沒完，又是一股黑煙涌起，下一刻，一只老鬼現身，正是那惡鬼！

“來了！”

看到惡鬼終于現身，不論后面的李昆山，還是臺上的大叔等人，俱是精神一震。

“恭賀鐘馗老爺今晚嫁妹。”

惡鬼徑直上了戲臺，雙手奉上禮盒。

“小鬼贛州張氏，略備薄禮，前來道賀，望鐘馗老爺莫要嫌棄。”

“好好好。”

大叔看一眼面前躬身低頭的惡鬼，驟然臉色一變。

“放網！”

呼啦~！

下一刻，一張大網從戲棚上方落下，徑直罩向惡鬼。

“嗯？”

惡鬼吃了一驚，身形連忙后撤，躲過這一網。

接著看向大叔，眉頭皺起。

“小鬼方才雖有怠慢，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是來道賀，鐘馗老爺這是作何！”

“拿他！”

大叔并不和他啰嗦，用傘遮擋，偷偷含一口酒，接著在火把上噴出。

呼~！

一道火舌躥出，徑直沖向惡鬼。

惡鬼怕火，慌忙躲閃。

嘩啦~！

就在這時，阿貴等人拎著裝滿的水桶，直接向他潑過來。

可惜，惡鬼太過靈活，再次躲過。

看到地上的紅色液體，以及散發的腥臭味，瞬間臉色大變。

“黑狗血！”

“罩住他！”

見潑不著，阿貴等人一聲大喝，拿起網子再次罩向惡鬼。

惡鬼仔細一看，又是瞪大眼睛，接著飛身躲避。

“狗血網！”

雖然不知為何，但是顯然，‘鐘馗’這是要拿他，惡鬼不敢和鐘馗交手，當即就要逃跑。

“啊~！”

但剛到門口，就碰到一張狗血網，直接被拍了回來。

這一招叫請君入甕，又叫甕中捉鱉，待他進來之后，整個戲棚已經被浸泡了黑狗血的狗血網攔住！

“可惡！”

眼見跑不掉，惡鬼只能在戲棚之中不斷躲閃。

雖然空間不大，但他行動迅捷，而且會飛，一時間倒是沒事。

“哎呦~！著火了！”

反倒是大叔他們這邊，忙中出亂，一口火焰不但沒有噴到惡鬼，反倒誤傷了阿貴。

眼見阿貴的衣服被燒著，阿佳連忙拎起一桶黑狗血澆過來。

雖然滅了火，但一陣手忙腳亂，臉上的妝也花了。

“這是……假的！”

看到阿貴露出真容，惡鬼瞪大眼睛，瞬間大怒。

嗤啦~！

不再畏懼，手中當即放出綠色光線，打向阿貴。

“該新娘子出場了！”

阿貴驚恐的瞪大眼睛，沖著后面一聲大喊。

咻~！

破空聲響起，一把紅光徑直從后臺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