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海青向站在窗戶邊付晶招手,“你來一下。”
“青姐”,付晶合上劇本走過來,“有事嗎?”
海青指了指旁邊的小馬扎,付晶隨即扶裙坐下,海青示意,兩人頭湊到一起。
“你熒幕初吻還在嗎?”海青神秘兮兮的笑道。
“我不告訴你。”付晶輕輕搖頭說道。
“我是好意,你可別不識好人——”“心”字還沒出口,海青突然注意到付晶的臉色竟然有點變紅了,她不禁張著嘴巴詫異道:“你不是熒幕初吻還在,你是連真正的初吻都還在是不是?我說姐姐,你也太老實了吧?這都什么年代了?”
“誰說的,你別瞎猜。”付晶急忙小聲說。
海青拿出大姐大的派頭,看一眼房間內正和攝影和執行導演商量事的李渙,小聲對付晶說:“我剛看通告單了,今天我和李渙有吻戲,明天你和李渙有吻戲,我是過來人,什么都經歷過,可你們兩個可都是初吻啊,我從中間斜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不行不行,我這就去和李渙說說去,要他調一下順序,讓你們兩個先吻——初吻就該和初吻先拍嘛!”
“導演也是初吻?你聽誰說的?不可能吧?他那么帥,家里還有那么錢,本人還特別有才華,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付晶拉住假裝要起身的海青道。
“哦……”海青故意拉一個長音,“你剛說導演‘也’是初吻?還說你不是初吻?”
“青姐你詐我……是我嘴笨說錯了,你別瞎說。”付晶連忙否認道。
“看我的!”海青說著就站起來往李渙他們那邊,付晶本能想拉她一下,最終還是由著她去了。
“導演”,海青走到李渙面前,“今天和明天的吻戲要不要調整一下拍攝的順……”
她邊說邊看向付晶那邊,付晶見狀匆忙翻開劇本繼續念她的臺詞。
海青和李渙溝通了有兩三分鐘,然后李渙向著付晶那邊走了過去。
“海青說你還是初吻,她大大咧咧的,我不是很信她,你真的還是嗎?”李渙問。
付晶扭捏道:“導演你別聽她瞎說,她亂猜的,我可沒說過。”
李渙看付晶神態,覺得這事起碼五成幾率是真的,雖然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都這個年代了,又是娛樂圈,還真有這么保守的人嗎?說道:“那明天的吻戲錯位拍吧,你別有心理負擔。”
“不用的導演”,付晶連忙站起來說,“演員嘛,早晚都有這一天的,避得開明天也避不開后天,還不如明天就過這關呢。”
“嗯……那也行!”
李渙也不多說,付晶卻又叫住他:“導演你等一下,剛剛青姐說你也是初吻,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李渙搖頭失笑道:“銀幕初吻倒是真的,現實生活里還是?哈哈哈……”
……
“各部門都注意了”,執行導演劉講拿著喇叭喊道,“咱們五分鐘后正式開拍,大家該檢查機器的檢查機器,該就位的就位。”
隨即各部門都行動起來,演員全部站到自己的位置上,現場導演向群眾演員最后一次叮囑拍攝后的注意事項。
五分鐘后。
“action!"
場記打板后退出畫面。
李渙在陽臺上點了一根煙,這場戲講的是王浩老婆蘇文月突然從嶺南殺過來,讓沈康措手不及,他裝王浩裝的就是再像,難道還真的能瞞過最親近的枕邊人嗎?況且夫妻兩個久別重逢,王浩老婆要同房怎么辦?他無計可施了,就只能拖,能拖一秒是一秒。
不一會海青穿著睡衣抱著臉盆走了過來:“看來你今晚上是真的不打算睡了?!”
“啊!”李渙揚了二正的表示你說對了:作為國家的偵查員,即使為了任務,沈康不能真的睡了王浩的老婆。
接下來的劇情是王浩老婆蘇文月看見李小晚送給假王浩的玉關公,兩人爆發激烈的爭吵。
等街坊四鄰全都圍過來后,王浩老婆突然把一把水果刀架在假王浩的脖子上,還當著所有街訪鄰居的面說他是假的王浩。
眼見身份即將暴露,沈康就一狠心把脖子劃在王浩老婆蘇文月手里的刀上:兩人的矛盾沖突越劇烈,王浩老婆的話也就越是氣話、越不可信。
蘇文月見王浩脖子劃開了一道口子,就急忙上前幫他捂住傷口。
“你傻的呀?不知道要躲?”
“TM的你這個賤人,見到血你就舒服了是吧!”
然后阿月突然親吻假王浩,兩人親了小一分鐘,緊接著阿月跳起來纏住王浩的腰,王浩抱著阿月趕走街坊四鄰。
“咔!”
和海青的吻戲一遍過。
其實蘇文月在麻將館第一次見到沈康時,就已經知道對方是假的了。她不知道假王浩是誰派來的,但對方竟然能找一個這么像王浩的人出來,可見其能量之大,蘇文月為此心驚膽戰,她怕的要死。
不管對方是黑道還是白道,蘇文月都絕對斗不過對方,況且她還帶著個兒子,她能怎么辦?只能和對方合作,但在合作之前,她先要展現自己的價值。
所以她才會三番兩次當著眾人的面說王浩是假的,然后再在假王浩馬上就要穿幫的邊緣再把他給拉回來。
這樣做就是告訴對方:不管你們來頭有多大,只要我阿月想拆穿你,你們就照樣要功虧一簣。
所以對方就必須和她合作,她也就有資本和對方談條件了。
最終談判的結果就是沈康告訴她真王浩的下落,以及保證蘇文月母子的安全,而她呢?要盡快帶著兒子回嶺南。
這場戲之后,接下來就是全劇最精彩的片段之一:海青狂扇孫紅磊耳光。
李渙對下一場戲極為重視。
劇情說的是李小晚知道王浩有老婆,而且老婆還找上門來了,甚至還去了她家里威脅她的家人。
父母擔心的不行,父親逼她必須和王浩一刀兩斷,這次她再不舍,也要舍了。于是李小晚來到王浩家,剛和王浩說以后再也不聯系了,回頭就撞上了蘇文月。
這是蘇文月回嶺南的合理的理由,也是蘇文月促成假王浩和李小晚的契機。
蘇文月拿出大姐大的氣勢,當著所有人的面狂甩李小晚耳光。
一個、兩個、三個……
沈康心疼李小晚,他拉住蘇文月,還狠狠地打了蘇文月一個耳光。
蘇文月被打的摔在地上。
這條過了后,化妝師立馬為海清補妝,還在其臉上畫上鮮紅的巴掌印。
“action!”
劉講一聲令下,現場拍攝繼續。
海青抬頭看著李渙,隨即眼淚撲簌簌落下。
“咔!”
李渙喊道:“感情很豐滿,但感覺還是有點不對!”
他走過去蹲到海青身邊,說道:“蘇文月不是被男人甩了就尋死膩活的那種女人,蘇文月是大姐大,她拿得起放得下,她被老公打了,可以委屈,但臉上不能只有委屈。”
“準備拍下一次!”李渙又對攝影、燈光等其他部門說道。
片刻之后,所有人準備就緒。
“action!”
然后沒拍幾秒,李渙就再次喊了“咔!”
“再來!”
接下來是: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
李渙對海青的表現始終不太滿意。
劇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自電視劇開機以來,李渙還從沒這么嚴肅過。
實際上海青的表現已經足夠好了,甚至很多人都覺得海青被打流淚的畫面堪稱演技炸裂,大家全都不明白李渙為什么一直不滿意。
“咔!”
“準備再來一次!”
“action!”
“咔!”
執行導演劉講走到李渙身邊,說道:“導演,已經很好了,海青剛剛的表現,拍電影也夠用了。”
攝影劉勁也過來說:“拍電影也少有這么多條不過的。”
李渙開了個玩笑:“拍電影用的是膠片,很貴的,大家都舍不得多拍;拍電視劇用磁帶,不但便宜還能擦掉重新拍,多拍幾次不心疼。”
眾人聞言,搖搖頭就去做自己的工作了:李渙是導演,他不點頭,大家也沒辦法。
其實海青的表現確實已經不錯了,但還達不到李渙心中想要的效果,起碼原時空中海青在這段的表現要更精彩的多。
“咔!”
“還是差點意思,你休息一下,一會再來一次,不行的話過兩天繼續,不用急,也別有壓力。”
等喊了二十幾次咔后,李渙再次蹲到海青跟前。
“蘇文月最大的特點是倔強,她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老大的女人,她16歲就跟著王浩,19歲就為王浩生孩子,現在王浩有了別的女人,雖然這個王浩是假的,但幾天的接觸下來,她已經將他當成真的。”
“現在王浩為了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女人打了她耳光,還當著所有街訪四鄰的面說他不愛她阿月了,不要她了,他就是愛李小晚,那么作為大姐大的蘇文月應該是什么反應?”
“她拿得起放得下,王浩不要她了,那她就走!但是,前面說過,她16歲跟著王浩,19歲為他生孩子,真這么就走了,她甘心嗎?大姐大就不會委屈嗎?大姐大也是女人!放得下不是輕易就放得下。”
“一個無比倔強的女人,她不甘心、委屈,她要怎么辦?”
“她實在是放不下這段感情怎么辦?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怎么辦?”
“她就是不甘心怎么辦?”
“你再好好的想一想。”
臨走前李渙又說:“蘇文月出場的集數就只有三集,秦蘭的陶桃出場十幾集,但我把蘇文月定為女三,把陶桃定為女四,為什么?”
“因為只要拍好今天的這個鏡頭,以后但凡有人提到咱們這部《落地請開手機》,就必然會記得一個叫蘇文月的個性女人,而記得陶桃的人會少的多。”
說完,李渙站了起來。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咱們過兩天再拍。”
這時海青突然開口道:“導演,不用了,咱們馬上開始吧。”
李渙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執行導演劉講見狀,連忙招呼各部門準備。
片刻之后。
“action!”
場記打板后退出。
海青坐在地上,抬頭看向李渙,露出臉上那鮮紅掌印,眼淚撲簌簌落下,臉上無比的倔強、委屈,以及不甘心,令人無比動容。
李渙精神一震:這次貌似很不錯啊!
他這時指著海青道:“蘇文月,我TM的告訴你,我就是喜歡李小晚,我就要跟她在一起,我不要你了,你TM的給我滾回嶺南去!馬上給我滾!你給老子聽清楚,老子不要你了!”
海青突然進入一種非常玄妙的境界,她已經分不清真王浩還是假王浩了,她只記得她16歲跟著王浩,19歲為王浩生孩子,兩人刀里火里的闖過來。
她突然從地上竄了起來,走到李渙跟前,然后狠狠地甩出一巴掌。
這當然是假打。
但假打不代表耗費的力氣就小。
她狠狠地抽了王浩一巴掌,可她還是不舍得就此放手,她還是無比的委屈。
于是她反手就又是一個耳光。
可是這樣就放得下了嗎?兩人那么多的共同經歷?
刀山血海一起闖過來的。
“啪!”
這時第三個耳光又狠狠地甩了出去,這個耳光抽出后,又抽走了她自己大量的力氣。
感覺好多了,已經沒有剛剛被扇摔倒時那么的難受了,可心里還是放不下,還是不夠心灰意冷。
劇本中寫,有一次蘇文月見一個男人長得帥,就睡了對方,事后她又覺得這樣對不起王浩,就去和王浩坦白、道歉。
王浩氣的玩消失。
后來她在夜店找到王浩,就讓王浩狠狠地打她。
王浩拼命地甩她耳光,等他終于打累了,她就對王浩說:“打累了?打累了就和我回家吧!”
“啪!”
“啪!”
……
這段劇本上蘇文月就只抽了假王浩十個耳光,可現在海青已經抽了不下二十個了,但她卻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
付晶哭喊不讓海青打了,李渙攔下付晶。
“讓她打!”
“今天就把這事了結了,打夠了嗎?”
“啪!”
海青又作勢狠狠地打出一個耳光。
“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付晶抱著李渙的胳膊哭的昏天黑地。
海青仍然不管不顧地狂甩耳光,
她已經忘記劇本要她甩幾個耳光了,她只知道現在她心里的蘇文月還依然放不下,依然不甘心,那就接著打。
等她終于停下來,李渙這時指著她說:“打夠了吧?打夠了滾!”
當年她對王浩說:“打夠了嗎?打夠了回家!”
現在王浩對她說:“打夠了嗎?打夠了滾!”
這一刻海青的眼神絕了:無比的倔強,夾雜著刻骨銘心的委屈,但剛剛眼神中的那種不甘心卻消失了大半。
放手吧!
她轉身從地上拿起自己的包,然后邁步走上樓梯。
剛剛狂甩出去的二十多個耳光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但街坊四鄰們都看著她,她阿月是大姐大,要面子的,于是強撐著身子一步步上樓,樓道上的街坊四鄰們見狀紛紛為她讓開一條道路。
“咔!”
李渙對攝影師劉勁喊:“這條要是出問題沒拍上,我會殺人的!”
“放心吧導演,攝影OK!”
影音組傳來匯報:
“聲音也OK!”
“好,這條過了!”最后李渙一錘定音道。
……
他覺得剛剛拍的這條,比原時空里拍的還要精彩,而且是精彩的多,能拍出這樣的內容,就是多耽誤兩天時間,甚至多花幾萬塊錢都是值的。
等李渙等一行人上樓,就見海青已經癱在了房間的沙發上。
“沒事吧?剛剛那條拍的太好了,相信我,就憑剛剛的那些鏡頭,你海青已經能夠在娛樂圈嶄露頭角了。”
“導演”,海青睜開眼睛道,“下午我的戲能挪到明天嗎?我想好好的歇一會。”
“沒問題沒問題,你好好休息,我讓人調整一下通告單。”
“導演”,海青又說道,“和你拍戲真過癮,爽透了。”
李渙笑道:“和你們這樣的優秀演員一起拍戲是一種享受。”
海青笑笑,然后突然小聲說:“付晶那丫頭真的還是初吻,拍完后她會記得你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