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稍后就會血染大地的成千上萬的人，周芳鑒心底更沉重了起來，其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如泰山般的重量。

“能殺！”

似是心中依然有愧，周芳鑒補充道：“若留下來殺妖，損失最大也不過城衛(wèi)軍和守備營外加半城黎民……若走，昭山縣恐將再無人煙！”

以棠忌雪的三觀來說，就是留下來能救半城人！

棠忌雪深深的看了一眼周芳鑒脖子上掛著的天階神靈玉，這才開口道：“好！殺妖！”

轉(zhuǎn)身，棠忌雪松開了周芳鑒的胳膊，直直的朝著西城狂奔而出。

周芳鑒緊隨其后。

一邊奔跑，周芳鑒一邊看向手中的全息地圖。

那個淺紅色的點確實消失了。

那兩個紅色的點則已經(jīng)跟自己的箭頭有了部分重合。

而遠(yuǎn)處，

那黑色的點距離周芳鑒也只有不到二百里了。

“黑色的點……代表抱丹境及以上境界的妖族。”

“但九成九是抱丹境。”

“殺了這兩頭蛻凡境妖族，借助造化丹應(yīng)該能直接破入蛻凡境，甚至達(dá)成蛻凡境極限開竅……”

“屆時，便具備斬殺抱丹境妖族的可能！”

“但那黑點若是抱丹境之上的妖族，我就得趕緊弄出傳送符跑路……”

心中有了定計，周芳鑒這才開始感受體內(nèi)的變化。

在三處開竅竅穴吸收了八極金鎖陣之中的血色之后，周芳鑒中丹田氣旋核心的那顆凝結(jié)核被渲染為了血紅色！

之前他便是催動這血色的偽內(nèi)丹之中的能量，施展出了那血色與皎白色融合的刀勢，才是輕而易舉的切開了謝青玉身上的青光和謝青玉的腦袋。

也才以這血色的特殊將謝青玉這早已死掉的倀鬼之軀給焚燒為虛無。

“殺倀鬼應(yīng)該能更快……只是，那黑點會不會忽然加速？”

二百里的距離不短。

以周芳鑒如今的聚氣境的身體素質(zhì)，全力趕路也需要一個時辰。

但蛻凡境呢？

抱丹境呢？

甚至是抱丹境之上的境界呢？

又或者那黑點對應(yīng)的妖族是飛行類的妖族呢？

未雨綢繆又該如何綢繆。

【當(dāng)前剩余壽命：4430年零八個月……

心中思索著這些的時候，周芳鑒緊隨著棠忌雪一步躍起，直接踏上了西城城墻。

城門外直到蝠圣山之間的三里地盡數(shù)收入眼底。

塵煙升騰！

妖氣彌漫！

偏西的太陽被這妖氣和塵煙遮掩之后，只剩下慘淡的光灑落下來，好似預(yù)兆著昭山縣接下來的慘淡。

西城之上，一隊又一隊的城衛(wèi)軍和守備營匯聚而來。

有人臉色蒼白，雙股顫栗。

有人眼中仇恨彌漫，癲狂而決絕。

有人在拿著手中某個物件，似乎是在思念或者懷念他人。

但在周芳鑒和棠忌雪抵達(dá)的時候，這西城之上匯聚的將近兩千人都是轉(zhuǎn)頭朝著周芳鑒和棠忌雪看過來。

周芳鑒看向棠忌雪：“千戶大人，此時應(yīng)該誓師，提振軍心士氣！”

棠忌雪搖頭：“我沒學(xué)過這個。”

周芳鑒微微沉默：“那我來？”

棠忌雪點頭。

周芳鑒走上前一步，將近兩千人的目光便全數(shù)匯聚到了他的身上來。

萬眾矚目……這是一種榮耀！

這本該是一種榮耀。

可此刻……他其實是準(zhǔn)備欺騙這些人拿命去換取時間，這便再不是什么榮耀了。

這是一種肩頭承擔(dān)不起的重量。

或許有什么高額撫恤金，或許有什么美好的未來……人族的文字詞典能造就出無窮無盡的詞匯和詞句在此刻去提振軍心士氣，去忽悠得這些底層在此刻忘卻一切而去忘死拼殺。

只是那些詞匯造就出來的語句和未來……跟在接下來會死掉的人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們即將舍去性命，因為……周芳鑒接下來要講的大義凜然的話忽悠著他們舍去性命。

周芳鑒在此刻變得極端沉重起來。

他開口，不再是方才已經(jīng)想好的激昂演講，而是：“謝謝你們愿意來赴死！”

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話，讓全場都寂靜呆愣了下來。

棠忌雪沒想到周芳鑒會這么說，守備官武小七也沒想到，城衛(wèi)軍諸多百戶，守備營諸多隊正……所有人都沒想到周芳鑒會說這么一句話。

身后遠(yuǎn)處觀望這邊的縣令縣丞和那些逃兵也沒想到。

滿城百姓，沒一個人想到。

但這句話卻是如此轟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縣令鄧承菖嗤笑起來：“他這么說……怕是瞬間就要嘩變了！”

葉龍濤點頭。

那幾名逃兵也是嗤笑不斷：“我等隨時準(zhǔn)備配合兩位妖族大人吧！”

但也是同時，

周芳鑒再度開口道：“你們是來赴死的，你們心底知道，我也知道。”

“對此，我只能說一聲……謝謝！”

“然后……”

“殺！！！”

嘶吼的殺聲蘊含了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那來源于聲音之中最直接的情緒，直直的轟入了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深處。

“殺！”

“殺！”

兩千多人同時爆吼而起的殺聲，如雷霆炸響！

八極金鎖陣的八方陣基所在，明明還沒開始布陣，但八處陣基都是有著一抹血紅色驟然內(nèi)斂而肅穆的明亮起來。

鄧承菖等人猛然驚呆了。

城中某個角落忽然響起一聲：“赴死！”

隨即，

“赴死！”

“赴死！”

“赴死！”

赴死之聲從昭山縣各個角落響徹起來，而后連點成線，連線成片。

赴死之聲比那殺聲還要雄渾！

而在赴死之聲從昭山縣滿城嘶吼而起的時候，昭山縣縣城的地面開始有著血紅色的霧氣升騰起來。

一個呼吸不到，滿城血霧繚繞！

昭山縣在此刻，變成了一座血中的城！

而棠忌雪已經(jīng)徹底呆滯在了原地。

“血色……”

“他……能跟深埋地底的血色共鳴？”

這種事太過驚駭！

這種事若是傳出去，京城之中有一家算一家，家家都要他周芳鑒死！

“這家伙……”

前腳說要將昭山縣貴人的財富分給百姓，要將貴人的資產(chǎn)充公，讓那些資產(chǎn)的盈利分給昭山縣的所有人……

那已經(jīng)很觸動世家氏族了！

但……與眼前周芳鑒與深埋地底的血色共鳴相比，那卻算不得什么。

“我得想辦法……給他善后啊！”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此刻，

棠忌雪直接閉上了眼睛，開始醞釀先天法。

也是此時，

遠(yuǎn)處，高十丈、長近二十丈的斑斕猛虎從林中撞斷無數(shù)林木沖出。其速度快如疾風(fēng)。

吼！

一聲嘶吼，虎威彌漫！

不知道多少人在這虎威之下，身體驟然僵滯，而后心中被灌滿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