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弘的慘叫聲，已經在蠻夏部落內響徹了足足三日。

若非他前兩年，僥幸沖開三條靈脈，突破了食氣，恐怕就算被軒轅杰生生打死，也并非全無可能。

事實上，軒轅杰并不是氣他犯下如此大錯。

畢竟，人殺妖獸，妖獸殺人，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蠻夏部落這些年，也不知狩獵了多少妖獸。

軒轅弘吃了只五彩錦雞，在軒轅杰看來，并沒有什么問題。

而讓他生氣的地方在于，那只三階五彩錦雞的領地，明明就在旭昏部落附近，雙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可軒轅弘，去了對岸那么久，卻連此事都不知曉，才會一不小心吃了對方的后裔，為部落引來禍端。

不僅如此，當那只三階五彩錦雞降臨的時候，他身為部落長老，居然只敢躲在屋里，而不想著出來解決問題。

若非軒轅杰及時趕到，冒著生命危險與對方交涉，怕是河對岸的族人，沒有幾個能夠幸存下來的。

這種情況下，軒轅弘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失職那么簡單了，軒轅家這么多年來，就沒出過這樣的懦夫！

再加之當時為了救軒轅弘，軒轅杰動用了那塊大荒仙宮的令牌，這樣的底牌用來給軒轅弘擦屁股，簡直是暴殄天物。

事后，軒轅杰也是越想越后悔，當初就該讓五彩錦雞殺了軒轅弘，那塊令牌可比這小子的命珍貴多了。

轉眼三天過去，盛怒之下的軒轅杰仍沒有消氣。

哪怕是往日能讓他百依百順的幼孫軒轅駿前來，奶聲奶氣地求著他饒了軒轅弘，他也依舊硬著心腸拒絕了。

直至軒轅駟出面，他看了看遍體鱗傷的軒轅弘，轉頭向軒轅杰說道：“叔父，弘哥犯下大錯，理應交由族人審判，你這般動用私刑，怕是難以服眾。”

一語驚醒夢中人，軒轅杰此時猛然抬頭，眼中布滿血絲。

他之所以這般毒打軒轅弘，除開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之外，又何嘗沒有幾分無顏面對族人的愧疚？

可他怎么忘了，正因如此，才更應該讓族人們來審判軒轅弘的過錯，以確定他到底該接受怎樣的懲罰。

于是，蠻夏部落的一眾族人，十分難得地像從前那般，匯聚到了鎮族鼎前的空地上，一時間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很快，軒轅杰便帶著軒轅弘走了出來。

望著前方族人們神色各異的目光，他稍稍低下頭去，甚至不敢與族人們對視。

距離五彩錦雞一事發生，才過去短短數日工夫，軒轅杰的頭上便已增添了許多白發，整個人都顯得無比衰老且頹靡。

而他今年，其實也不過五十歲而已。

“我軒轅杰，生不肖子，犯下大錯，愧對部落歷代先祖，亦無顏再代理族長之位。”

此刻，軒轅杰方一開口，便在部落眾人間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杰族長，萬萬不可啊。您這些年勞苦功高，而且弘的長老之位，也是我們投票選出來的，與您又有什么關系？”

“對啊，杰族長，您對部落的貢獻，咱們可都看在眼里。”

“此次那五彩錦雞來襲，若非杰族長您冒險站了出來，咱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一眾族人紛紛開口勸道。

早在當年軒轅烈還活著的時候，軒轅杰就已經在幫著自家大哥，處理蠻夏部落的各項事務了。

如今，三十年過去，蠻夏部落能夠一步步發展到如今這般地步，軒轅杰可謂居功甚偉。

因此，但凡有點腦子的族人都清楚，軒轅杰卸任代理族長一職，對于蠻夏部落而言，絕不是什么好事情。

短時間內，他們根本不可能找到合適的替代者，來接替軒轅杰的位置。

聽著下方族人們的聲援，軒轅杰不禁心中感動，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紅。

但這畢竟不是他此次召集眾人過來的主要目的。

軒轅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還是冷靜下來，開口道：“弘此番犯下大錯，理應受部落審判，今日召集大家過來，便是為了此事。”

說話間，部落的執法隊，已是將一塊塊碎裂的瓦片，分發給了在場的每一名族人。

緊接著，軒轅杰給出了四種不同程度的刑罰，讓族人們自行選擇。

第一種是鞭刑，贊同這種刑罰的人，只需在瓦片上刻下一道劃痕。

然后，則分別是終生軟禁、逐出部落以及直接處死，每一種都是多加一條劃痕，以此類推。

不多時，一眾族人便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依次將瓦片丟入了事先準備好的大缸中。

等到最后一塊瓦片被投入大缸中后，軒轅杰也不墨跡，當即便讓執法隊的戰士開始統計票數。

很快，前幾百票的情況，便被統計了出來。

正如許多人事先預料的那般，支持將軒轅弘逐出部落或者直接處死的族人，僅僅只占了極小一部分。

反倒是前兩種較輕的懲罰，得票數幾乎旗鼓相當。

這多半是看在軒轅杰的面子上。

若是換做一名普通族人，闖下如此大禍，怕是早已被投票處死。

軒轅杰沒法否認，他之所以選擇這種公開審判的方式，的確有那么一點私心在。

隨著票數的繼續統計，支持鞭刑和終生監禁的人數交替上漲，其余兩種刑罰的可能性已經基本可以排除了。

但即便如此，軒轅弘卻依舊面如死灰。

在他看來，軒轅杰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好過。

哪怕前兩種刑罰相對較輕，卻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挺過去的。

最終，當最后一塊瓦片從缸中被取出，票數定格，終生監禁以極為微弱的優勢，勝過了鞭刑。

這也就意味著，軒轅弘此生都將被限制在蠻夏部落的一小塊區域內，不得離開。

……

數日之后，看著軒轅弘腳戴鐐銬，癱坐在床上，眼神渙散的模樣，軒轅杰也不禁一陣心中絞痛。

他回想起當日，若是自己再獨斷專行些，不給軒轅弘參選長老的機會，軒轅弘是不是就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在自己的這個長子身上，他也曾傾注諸多心血，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嘆息聲中，軒轅杰走出屋子，望著屋外明媚的陽光，忽然感覺眼前一黑。

“族長，您怎么了，快來人啊！”

就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幸好有族人恰巧經過，當即大聲呼喊求救，這才保住了軒轅杰的性命。

直至七日之后，軒轅杰方才蘇醒過來。

可經此一事，他已然沒有了處理部落事務的精力，被迫卸下了代理族長之位。

那么如今，在軒轅承沉睡不醒的情況下，誰又能接替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