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聽到這話也笑了起來，“鄧阿婆，你要是能多讀點書，就認得這條是海王星斑了，您吶，成天就愛在村西頭地坪上嘮嘮嗑，管管別家閑事，對這海里的稀罕物自然生疏咯。”

這鄧阿婆在濱海村是出了名的長舌。

平日里農活不愿多沾手，最大的樂趣便是湊在村西頭，跟一群同樣閑散的大媽大娘嚼舌根。

哪家孩子出息了，能被她夸上天。

哪家后生混得不如意，像之前李星這般，就成了她嘴里數落的對象。

鄧阿婆一聽李星這話，臉瞬間漲得通紅，“你這毛頭小子還訓起我老太婆來了，哼，就算它是啥海王星斑，四萬也是離譜，指不定你耍了啥心眼哄騙人家。”

周圍人一聽這話，頓時炸開了鍋。

首先魚販們不干了，他們整日在碼頭摸爬滾打，是最樂于見到一條魚賣出高價錢的。

“阿婆，您這話就不對咯，咱東江碼頭向來童叟無欺，海王星斑啥行情，咱心里有數，這價是高，可物以稀為貴，人家陳經理識貨才肯掏錢。”一個大嗓門魚販率先嚷嚷起來。

“就是，以為陳總跟你一般沒見識么？”其他魚販也紛紛附和，七嘴八舌的幫腔。

他們不是給李星幫腔，是給自己。

這次一條海王星斑賣了四萬，下次肯定就不能低于這個價了。

都是魚販子，自然不愿被這個老太太攪了這價格標桿。

那些顧客也跟著議論。

那提菜籃子的大媽撇嘴道：“阿婆，您可別亂說，這有錢人買貴東西，講究的是個稀罕，你不懂就別瞎猜忌，壞了人家好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鄧阿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本想再爭辯幾句，可看著周圍魚販子那不善的目光，又把話咽了回去。

她狠狠瞪了李星一眼，“不就是運氣好撿了條貴點的魚么，靠這條魚你也買不了車，買不了房，甚至你讀書學費花的都不止這點，什么好得意的。”

說完她便想轉身擠出人群。

李星卻樂了，“鄧阿婆，您慢走嘞，指不定哪天我還能撈著更稀奇的，您也多學習學習，別哪天碰到寶貝了都不認識。”

周圍人都哄笑起來。

笑聲中鄧阿婆頭也不回灰溜溜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盡頭。

李星這才收起笑容，神色一正，看向一旁的陳宇說道：“陳總，恭喜你拿下這海王星斑跟巨型面包蟹，我先走了，下次再有好貨，我直接發消息給你。”

陳宇點頭應道：“好，我可盼著你下次的驚喜，希望我們還有機會能夠合作。”

李星點點頭，直接提起水桶走出東江碼頭。

回到濱海村，消息早已不脛而走。

李星剛回村，都還沒來得及進家門，鄉親們便呼啦一下全圍攏過來。

大伙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賀老太太雙手不自覺地在圍裙上反復摩挲，眼神里交織著期待與忐忑，“星兒，你那條魚真賣了四萬？”

李星看著奶奶那滿是皺紋卻寫滿關切的面龐，咧嘴笑道：“那鄧阿婆還真是個大嘴巴，這么快就大伙都知道了，可不是嘛，四萬整，加上那只巨型面包蟹，一共是四萬五。”

這話音一落，地坪上瞬間炸開了鍋。

驚嘆聲、議論聲此起彼伏：

“我天，四萬塊的魚，這到底啥魚啊？”

“李星，你這運氣咋恁好嘞。”

“什么運氣好，這就是讀書的用處，要是換了咱們，看到了都不認識，也就李星你認得出來，這錢就該你賺。”

賀老太太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對，對，星兒大學讀的就是海洋相關專業，這錢只有星兒能賺。”

李星被大伙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連忙道：“沒這么玄乎，其實就只是運氣好，恰巧碰見了。”

村民們又是一陣七嘴八舌地議論。

“啥叫恰巧碰見，這叫緣分，也是你的本事。”

“就是，咱濱海村這么多人都在村里，誰撈出過這么金貴的玩意兒，就李星你一回來就撈著了。”

......

眼瞅著天色漸晚，暮色像一層紗幔，緩緩向著村子籠罩過來，大伙才漸漸散去，各自回家忙活晚飯。

回到家里，老太太還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星兒，你這一下就賺了這么多錢，過完年可以在家多住幾天，不急著出去了吧？”

李星一愣，這幾年每年都是到年底才回來。

回來幾天，闔家團圓的熱乎勁兒還沒焐暖，就得奔赴遠方討生活。

父母為了多掙些錢，一樣在城里沒日沒夜的工作。

叔叔跟姑姑一家也是四處奔忙。

家里就奶奶守著這濱海村的老房子，一個人熬著日子。

愧疚與不舍在李星心底交織成一根酸澀的繩，勒得他心口發疼。

老太太見李星在那發呆，輕輕嘆了口氣，“唉，家里平時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就盼著過年能熱鬧幾天，能看看你們的笑臉，想著你們能在家里多住幾天。”

李星眼眶泛紅，鼻尖酸澀得厲害。

他忙別過頭去，抬手佯裝不經意地揉了揉眼睛，努力把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憋了回去。

“奶奶，我不走了，過完年就留在村里。”李星盡量用平穩的語氣道。

賀老太太一聽，原本還笑意盈盈的臉瞬間變色。

她急得直擺手，“星兒，你這說的是啥糊話，你們年輕人就該出去闖蕩，家里這小地方，能有啥出息呀，奶奶知道你心疼我，可不能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前程。”

李星笑了笑。

在外闖蕩的這些年，雖說身處繁華都市，可那份屬于自己的前程就像鏡花水月，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

“奶奶，我大學學的就是海洋專業，滿腦子都是關于海洋生物，漁業養殖，捕撈這些事兒，在外頭工作內容跟我學的專業八竿子打不著。”

頓了頓，李星抬眼望向窗外，“可咱濱海村就不一樣了，家門口就是大海，我留在村里面，才能真正大展拳腳。”

近些年漁業資源一年比一年枯竭，若是沒有那副神奇的海上日出圖，李星當然是不敢做這種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