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愚老人背著手，緩步前行，目光沉凝如古井深潭。

“活得久了……”

“腦子里塞了太多東西，得翻一翻。”

“我得好好想想，哪里有可以助你提升靈根的天材地寶，我記得是有一處的……”

他低語追憶，聲音沙啞如枯葉摩挲。

忽然，老人駐足，側目看向楊速，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的光：

“你先回去。”

“若為師想到……自會喚你。”

楊速微微頷首，神色平靜，不見失落。

“師尊不必勉強。”

他輕聲道，“能提升靈根的天材地寶，世間本就罕有。”

“此等機緣造化，可遇不可求。”

他曾太玄城中，踏遍千閣萬鋪，問盡商賈散修。

可答案始終如一：“靈根之寶？哈！道友莫不是做夢？”

——靈根，乃天地母氣墜入凡胎所化。

而能滋養靈根者，必含母氣本源。

此氣……凌駕于原始、造化、太初、混沌之氣之上。

是萬氣之祖，大道之根！

尋常人又豈能尋到？

“為師知道，你先回去吧！”萬愚老人呢喃著，背影漸行漸遠，枯瘦的手指無意識掐算著，似在推演天機。

楊速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廣場盡頭，隨后也是化作一道流光，劃破云靄，消失在天際。

洞府門前，一道身影負手而立，已是早已等在了那里。

“楊小子！”

麻成元老見到來人，袖袍一甩，眼中帶著幾分不滿，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你怎么選了萬愚那老家伙當師父？咱倆聯手，才能在仙宗橫著走，他又不能陪你去仙宗！”

“難道……你是瞧不上老夫？”

他冷哼一聲，側過身去，活像個鬧別扭的老頑童。

楊速見狀，不由失笑，上前一步，拱手道：

“元老說笑了！咱們可是忘年之交，不拜師，難道就不能一起在仙宗大殺四方了？”

麻成元老耳朵一動，微微側頭，斜眼瞥他：

“真的？”

“自然！”楊速笑容真誠，隨即話鋒一轉，“這不，正有一事想請元老幫忙。”

“哦？”麻成元老終于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興趣，“說來聽聽。”

“您乃煉丹大宗師，不知可否幫我煉制一爐‘紫金丹’？”楊速說道。

麻成元老眉毛一挑：“紫金丹？倒是不難，以我的能力，隨時可以煉制，而且保證顆顆都是極品。”

“那便勞煩元老幫我煉制一爐。”楊速笑道，隨即壓低聲音，“至于報酬……”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一粒‘龍血晶’，如何？”

“什么？！”麻成元老瞳孔驟縮，呼吸一滯，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楊速的肩膀，聲音都有些發顫：

“你、你小子沒誆我？！”

楊速任由他抓著，笑意不減：“元老待我坦誠，我又豈會吝嗇？”

麻成元老咽了口唾沫，眼中貪婪與激動交織，但終究還是強壓住興奮，狐疑道：“龍血晶你自己不也需要？怎舍得給我？”

“我的夠用。”楊速淡然道。

“好！好！好！”麻成元老連道三聲“好”，搓著手，興奮得像個得了糖的孩子。

“既如此，老夫也不跟你客氣，龍血晶對我而言可謂多多益善。莫說一爐，就算你以后要老夫給你當煉丹苦力，老夫也絕無二話！”

楊速大笑，拱手一禮：“那便先行謝過元老了！”

麻成元老擺了擺手，紅光滿面：“既已說定，老夫現在就回去準備煉丹事宜，保管給你煉成極品紫金丹！”

話音未落，他袖袍一振，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眨眼間消失在天際。

楊速目送他離去，嘴角微揚：“這小老頭倒是不錯，龍血晶雖珍貴，但送你一樁造化又何妨，說不定以后還有很多用得著你的地方，嗯……這買賣，不虧。”

說完轉身，開啟石門，他便進入了洞府內。

可剛剛進去，石門外便傳來一道清冷聲音。

“楊師弟，可在？”

聲音陌生中透著一絲陰柔，楊速眉頭微蹙，略一沉思，也是轉身揮手撤去禁制。

石門緩緩開啟，一名身材修長的青年迎光而入。

其面如冠玉，眸如寒星，唇邊含笑。

他的面容俊美近乎妖異，剛毅的輪廓下藏著一分邪氣，柔和的眉眼中又隱現鋒芒。

楊速見得此人，腦海中驟然閃過《太玄宗規》內的一頁插圖——三大真傳之一，項承平！

“原是項師兄駕臨，寒舍簡陋，恕師弟怠慢。”楊速起身執禮。

項承平輕笑一聲，步履如煙，徑自落座于石案旁。

案上靈茶未沸，他卻已自顧拂袖斟了一杯，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劃，茶水溫熱恰好。

“師兄此來，可有要事？”楊速見此，也是緩緩坐下。

項承平未答，反將茶盞舉至鼻尖輕嗅，忽道：“師弟以為……自己成仙的把握有幾分？”

楊速看了他一眼，坦然道：“師弟不過上品靈根，出身寒微，縱有些許悟性，成仙的幾率也十不足一。”

“哦？”項承平忽然傾身，眸中精光驟現，低笑起來，“那你看我……又有幾成把握？”

“師兄乃極品靈根，大道垂青，悟道如喝水，破境似觀花，當有五成以上仙緣。”楊速略一沉思道。

“照師弟這般說來，如果我兩聯手，成仙的幾率豈不是更上一層？”項承平意味深長地笑道。

“聯手？”楊速微微一怔。

“是的，聯手！”項承平抬眸，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加入仙宗，不過是踏入門檻罷了。”

“仙宗之內，天驕如過江之鯽……”

“可最終能推開那扇‘仙門’的，又有幾人？”

“近乎……萬中無一！”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帶著一絲近乎癲狂的渴望：

“唯有成仙——”

“方算真正小有所成！”

“真仙，長生不死，壽享一紀！”

項承平猛地一攥茶杯，眼中迸發出駭人的熾熱：“若更進一步，證道天君……”

“便可攢夠一紀元之福澤，從此——”

“再無壽元之劫，不墮輪回之苦！”

“真正的……超脫生死！”

項承平猛地抬頭看向楊速，語氣帶著幾分憐憫：

“你看那些凡間螻蟻。”

“百年壽元，爭名逐利，到頭來不過一捧黃土。”

“我輩修士……”

“要么踏碎凌霄，要么……身殞道消！”

項承平指尖輕撫茶盞，杯中的靈茶竟泛起一圈圈漣漪，映照著他近乎癲狂的執念：

“楊師弟，你說……”

“若明知百萬修士中唯有一人可成仙——”

“你會不會……賭上一切去爭？”

他抬頭凝視楊速，瞳孔深處似有業火燃燒。

“師兄，你到底想說什么？”楊速直視項承平。

項承平見狀，笑容更深，語氣中帶著幾分蠱惑：

“師弟應該知曉，仙宗考核殘酷至極，能成功加入者，萬不足一！”

他微微一頓，目光在楊速身上掃過，似在評估他的價值。

“師弟悟性逆天，但僅憑一門頂級術法《斷岳》和一門小神通《太玄劍氣》，想要闖入仙宗，機會不過一分。”

他袖袍一翻，掌心浮現一枚玉簡，其上符文流轉，隱隱透出一股不滅不破的浩瀚氣息。

“師兄我早年曾得機緣，掌握了一門防御類小神通——《不滅天罡》！”

“此神通一旦修成，周身凝聚天道罡氣，萬法不侵，肉身不朽！”

他眼中精芒暴漲，一字一頓：

“潛臺詞便是——‘吾身即天，天不可滅！’”

“師弟，你覺得這門神通，霸不霸道？想不想要？”

楊速聞聽此言，心中確實掀起了大波瀾。

元神防御，他有《神闕》。

強體化形有《真靈變》。

攻伐無雙有《太玄劍氣》。

身法絕妙有《凌空虛遁》。

若再得一門防御神通，那他的戰斗體系，將真正趨于完美。

“霸道！”

楊速目光盯在玉簡之上，若有所思地道，“師兄難道是想以神通從我這里換取些什么？”

“師弟聰明！”項承平微微一笑。

“嘩啦——！”

一卷暗金色卷軸在他掌心展開，其上紋路如活物般蠕動。

“很簡單。”項承平指尖輕撫卷軸，嘴角勾起一抹妖異的弧度，“師弟只需以神魂為筆，簽下此契，那么這門小神通《不滅天罡》就歸屬師弟了。是不是很簡單？”

“這是邪神卷軸？”楊速心中轟然一震，全析之眼已看穿本質——“邪神契約”！

“你竟認得邪神卷軸？”項承平聞言，心中更是掀起滔天駭浪。

他簡直難以置信，這等極其古老的卷軸，就算是邪宗里面的道境元老都未必認得，可楊速竟一眼識得？

這讓怎能不讓他內心震動！

“師兄真是好算計啊！只要我主動簽訂了這份邪神契約，你我之間，便可架起一座‘橋梁’，而我就會成為你的第二腦海，往后我參悟的一切，所思所想，都會傳輸給第一腦海。甚至機緣、氣運，一切都將化作嫁衣，而師兄你便可坐享其成。可師兄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我認得這邪神卷軸吧？”

楊速深吸一口氣，未曾料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邪惡的卷軸。

居然能將別人的悟性，化作他人的養料。

但他清楚，天道昭昭，自有法度。

此等陰邪法門，逆天而行，有悖天和，必為大道所不容。

一旦使用，必將擾動冥冥中的命數、氣運、因果。

若大道真可如此輕易竊取，那諸天萬界的秩序豈非早已崩壞？

最終，這浩瀚諸天，怕是只能淪為——一座巨大的養蠱場。

頂端者永恒不朽，余者……皆成養料！

可事實，又豈是這樣？

“師兄，沒想到你竟有此等邪道之物，同門一場，我勸你回頭是岸！”楊速面色沉肅道。

“邪道？仙道？不過都是成仙的手段罷了。”項承平見得陰謀被識破，也懶得裝了，嗤笑之間，毫不在意，“師弟，我今日來，是給你一個登天造化！簽了契約，成為我的第二腦海，往后融入我的身體，成為我的一部分，我許你成仙做祖，長生不死！”

“邪神都未必能成仙，你用其法門，又何談成仙？”楊速質問道。

“我師尊邪神，乃一尊虛仙！只差臨門一腳，便可證得邪仙大道，豈是那些裝神弄鬼的邪魔能比？”

項承平眼中閃過一絲傲色，“也是，你未曾見過這等人物，不知其偉岸，不知其邪神之光，足以照耀諸天，穿透萬古。”

“待往后，你與我合為一體，親見我師尊，便知何為竊天之道，何為逆天而行！所謂邪者，便是跳脫于天道束縛之外的逆命之人！”

“我們，才是游走于天道規則之外，真正掌控命運的主宰！”

“師弟，簽了契約，往后你我共享長生不死，豈不快哉！”

項承平目光灼灼，死死盯著楊速，眼中是近乎瘋狂的渴望。

“小小邪神，還敢妄稱照耀萬古？”

一道稚嫩卻充滿不屑的童音在楊速識海中炸響。

造化童子盤坐在丹藥上，小臉滿是譏諷：

“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面！”

他掰著手指，如數家珍般冷笑：

“蒼梧劍仙、龍帝，還有蘇仙的爺爺……”

“哪個不是虛仙？”

“若真讓這邪神撞見他們——”

童子忽然咧嘴，露出森白牙齒：“怕是連尿都得嚇出來！還敢說照耀萬古，我呸！”

項承平指尖輕撫邪神卷軸，聲音如蜜似毒，蠱惑道：“師弟，簽了它……”

“往后你我便是一體。”

“我的榮耀，即是你的榮耀……”

“我的道果，即是你的道果……”

“我所有的資源，神通、法寶、秘法、丹藥我全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