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賊，休走！”

師師小丫頭斷喝一聲，嗖地砸出剛剛捏好的雪球正中四輪馬車的后窗玻璃。

她開心地拍手雀躍，沖著把腦袋探出車窗查看四周情形的如煙炫耀：“鴇母，快來打雪仗，可好玩了。”

連續不停地趕了兩天路。

小丫頭的性格越來越活潑，動作也越來越大膽，正在逐步蛻變成野丫頭的樣子。

打雪仗是她新學的技能。

是負責護送如煙家一行姑娘們的護衛教會她的小游戲，閑來無事的時候總喜歡捏個雪球砸來砸去，砸誰都是惡賊。

而她便是除惡務盡的飛天女俠。

“頑皮！”

如煙笑容燦爛，白了追著馬車跑的小丫頭一眼重新縮回馬車，隔著玻璃抿嘴觀瞧：性子是越來越野了。

像只脫離鳥籠回歸天地的雀兒。

好在大郎派來護送她們的少年，似乎非常友善。

不但不阻止小丫頭胡鬧，偶爾還會加入其中，你來我往地不一會兒就能玩出滿頭大汗。

這樣也挺好。

若是山里的氛圍也是如此友善，當個壓寨夫人又如何？

做出解散如煙家的決定沒那么容易。

但，明知縣令、縣尉不好惹的情況下已經得罪了父母官，如煙家的衰落是遲早的事。

衰落不可怕。

可怕的是，楊氏父子刮地三尺的做派讓她早就明白，扶風縣不是久居之所，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正好乘著此次機會，把姐妹們遣散了各尋出路。

隱居山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總比青樓那巴掌大點的鳥籠子強吧？

她要求不高。

只要有個安靜的地方呆著，能彈琵琶就好，無需繁華、無需錦繡、無需……男人還是需要的。

想起大郎健壯的體格和瘋狂的七個日夜，她頓時面紅耳赤想入非非。

“喲喲喲，鴇母又臉紅了！”

玩累的師師頂著凌亂的雞窩頭鉆進車廂順勢躺在如煙懷里，狡黠地眨巴著大眼睛嘴角的兩個小酒窩帶著玩味的笑意：“我剛聽說，再有兩天，車隊進入太億仙山的時候，負責斷后的先生他們就能追上來。”

從小就在鴇母懷里長大，她最知道鴇母的心思。

把剛剛獲得的消息急不可待地分享出來，就是單純地想看鴇母的反應。

果然。

聽到先生的消息，如煙噌一下坐起順便也把她掰起來，眨巴著毛茸茸水汪汪的大眼睛確認：“你怎么也跟著那群野小子叫先生了？”

“他們說先生學問精深，神通廣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比學堂里的老學究懂得多多了。”師師愣了愣如實回答。

跟預想的不一樣。

她還以為鴇母只是單純地想男人，想風流快活。

現在看來……鴇母動真情了。

難怪會那么痛快地解散如煙家，還大方地拿出積攢的金銀遣散那些不愿上山的姐妹各自逃命。

這是，帶著整個如煙家積攢的嫁妝，鐵了心當壓寨夫人？

如煙眸中波光連連，抬手輕輕撫平小丫頭鬢角的亂發：“以后叫姐姐，別叫鴇母，更別叫媽媽。”

“啊？”師師瞪大了眼睛。

“恢復本名吧，以后你叫我樂楓姐姐，我喊你紅梅妹妹，可好？”

“不好聽！”師師的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似的，伸手指向窗外的少年：“他們說，先生最會起名字，我要先生起名。”

“乖，你與他們不同，你……他們都是大郎養的孩子，自然要大郎取名。你，注定要做大郎的貼心人，不能做孩子。”

“為什么呀？”

“姐姐日后還得靠你來養老。”

“奴，不懂。”師師眼神里全是茫然。

自打離開青樓后，遇到的人和事，讓她越來越迷茫，卻越來越開心。

除了此時鴇……樂楓姐姐說的話。

看到師師眼神里的迷茫，樂楓也不再強求，長嘆一聲：“罷了，你想叫大郎起名，回頭姐姐去幫你求個便是，無需顧慮。”

如煙家都散了。

再用老套的辦法拿捏姐妹，好像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索性，放手罷！

想來大郎不是甚負心人，待自己年老色衰，也會有個安身處。

一個能將上千孩童養大的男人，值得依靠。

嗯，以樂楓察言觀色的本事，僅用兩天時間就已經從趕車的少年嘴里套出了李昊絕大部分外人不可知的消息。

譬如藏在太乙仙山里讓少年們頻頻惦記的無憂谷。

譬如通往無憂谷內的四道天塹關卡。

譬如生活在無憂谷內的繁衍生息的上千口人家……按照趕車少年的口吻來看，那處無憂谷不似她幻想中的土匪窩，更像幾分世外桃源。

倘若真有這樣一處世外桃源，隱居在此也是一樁美事。

再也不用以色示人了。

樂楓心里燃起希望的同時，心里平添新的擔憂：無憂谷會歡迎一群妓子嗎？

不是所有姐妹都愿意拿著她給的盤纏自謀生路。

她身邊除了師師之外，還十二個姐妹選擇隨她一起上山。

其中三個跟師師的身份一樣，都是她從小養到大的美人胚子。

……

“報！~”

清晨。

楊釗尚未洗漱，帳外傳來探馬報信的聲音：“稟縣主，賊人逃遁甚快，已經進入藍田縣境內，是否追擊？”

倒霉催的。

連著趕了兩天的路，已經人困馬乏，卻依然沒見到賊人的半根毛。

他心里的火氣越燒越旺，剛剛修成的養氣功夫化為烏有，聽到稟報拍案而起：“傳令，所有騎兵集結，拋下步卒隨本縣追入藍田縣境內剿匪！”

再追不上，就沒機會了。

根據現有的情報來看，那個藍田縣令應該也拿了醉仙居不少好處，對太億仙山里藏著的賊寇百般維護。

且，還敢販賣藍田縣內的糧食養寇。

倘若追擊過遲，搞不好還得先跟藍田縣尉打打嘴皮官司。

去扶風李氏的老家抓賊？

那里去不得！

即便是破落戶皇家血裔，御筆親封的良田任何人不得染指，否則，必然直達圣聽。

到時候，就不只是雞飛蛋打的事情了。

很有可能楊氏貴人也要跟著吃掛落。

騎兵集結整頓速度很快。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楊釗帳前集結了百余騎士嚴陣以待。

等他享用過膳食正式出發。

向東追殺賊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