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有弱點！

從小跟著叔父楊釗混跡于街頭的楊嗣非常清楚，像李大郎這種出身高貴的富家浪蕩子往往色厲內荏，外表光鮮，內心脆弱。

隨便用幾個狠招威逼一番，日進斗金的銅鐵作坊就能弄到手。

所以，下手勒緊麻繩的時候毫不留力，直接奔著勒死牢頭去的。

殺雞儆猴！

身形枯瘦的牢頭踩在他腳下，像只被攥住脖頸的野鴨，除了四肢徒勞的撲騰外，無力改變即將死亡的結局。

“奴家給你錢，請縣尉大人饒了劉爺?！?

師師姑娘臉色煞白，慌手慌腳地拔下頭上的金釵、串珠顫巍巍地捧在手里向楊嗣求情。

她年紀最小。

從小又在青樓長大沒見過這么殘暴的場面，身體顫抖得厲害，聲音也在發抖。

但，很勇敢。

“乖，去幫你媽媽穿衣！”

李昊揉了揉她的腦袋，眼角滿是驚詫地把小丫頭片子撥到身后，隨手從軟塌抽屜里拿出顆珍珠扔向楊嗣：“這顆珠子能值十幾貫，換劉頭一條命足矣！”

傻姑娘。

人家是沖著我的萬貫家財來的，你能救得了誰？

牢頭造孽甚重，死就死了，沒必要搭進去更多人和事。

咱可以補償牢頭的家人。

不但可以讓活著的人活得更富貴，還能抓住楊國忠的把柄，反敗為勝。

“東珠！”

楊嗣出手如電，抓住拇指大小的粉紅珍珠放在眼前反復查驗，嘴角漸漸浮現笑意：“李大郎果然闊氣，為了條老狗居然舍得下如此本錢?！?

給錢就放人？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稍微松開點手里的麻繩，讓牢頭有了短暫的喘息之機。

經過簡單的測試，楊嗣確定了一件事：心軟是李大郎最大的破綻！

得好好利用。

“收錢辦事，先把人放走，讓劉頭回家養傷?！崩铌蛔旖且补雌鹦σ猓阂婂X眼開就好。

凡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現在，該考慮考慮怎么通過楊國忠拉下水，將其變成銅鐵作坊的保護傘。

跟上任知縣一樣。

給兩成股份？

如果能打通楊玉環的門路，讓自己接觸到大唐核心權利層，或許可以多給點股份。

“嘿嘿！”

聽到李昊的要求楊嗣咧嘴一笑，猛然手腳用力再次勒緊手里的麻繩：“李大郎，你這顆東珠頂多值百貫，換不了這條老狗的命，爺爺要的是銅鐵作坊！”

可憐的瘦弱牢頭再次變成四肢胡亂撲騰的野鴨，脖頸被拽得老長老長。

臉皮也漲成紫紅色。

李昊：“……”

談銅鐵作坊，你也配？

他瞇起狹長的雙眼，臉色陰沉：“銅鐵作坊可以給縣令。不過，你不配與我談這么大的生意，得讓楊釗親自來談?！?

“李大郎，知道爺爺這七日去哪里了嗎？”楊嗣手腳同時鼓勁臉色猙獰：“你自認是皇家血裔，皇家認你這個廢蜀王的血裔嗎？”

……李昊索性不理這個瘋子。

轉身搬動火盆烤火。

老房門打開，楊嗣這狗日的又堵在門口不關門，寒風嗖嗖灌入，把原本熱浪滾滾的地牢變成了冰窖。

楊嗣的笑容越發猖狂：“皇家血裔，爺爺的確不敢碰?！?

“可是啊，爺爺能弄死你身邊的每一個至親之人?！?

“爺爺能讓你永世走不出地牢?！?

眼看李昊無動于衷，楊嗣的聲調越來越嚴厲：“銅鐵作坊一日不交，爺爺讓你一日生不如死！”

李昊卻搬動四個火盆圍在軟塌邊，自己八風不動地看著楊嗣瘋狂的叫囂和腳下牢頭越來越無力的掙扎。

仿佛鐵石心腸。

后腰處突然傳來輕微的觸碰。

他扭頭，看到師師姑娘的大眼睛里眼淚轉圈圈，纖細的手指弱弱地指著瀕臨死亡的枯瘦老頭，像只怯生生的小奶貓。

想讓我救人？

看出小姑娘的不忍，李昊轉身無奈地妥協：“松手吧！銅鐵作坊可以給楊釗，讓他親自跟我談。”

“早說嘛！”楊嗣滿意地松手。

同時也緩緩抬起原本踩在牢頭后背的大腳。

但，牢頭不再掙扎。

軟趴趴地癱軟在潔白的羊皮上一動不動。

李昊努努嘴，楊嗣會意，急忙俯身試探鼻息，片刻后起身啐了口唾沫：“呸！便宜這老狗了，死了！”

“換個條件?！崩铌徊灰詾橐忾_口：“讓如煙姑娘和師師姑娘離開地牢，我留下來跟楊釗談生意?！?

死人比活人好用。

這是把柄！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證人送出去。

不能再死了。

而且，楊嗣這頭蠢貨剛才叫聲那么大，想必藏在其他牢房的兄弟應該已經驚醒并開始行動。

接下來的場面不需要證人。

楊嗣不假思索地點頭，主動讓開堵著的門口位置向二女示意：“如煙大家，師師大家，請吧！今晚你們沒有來過地牢?！?

藏在被窩里穿戴整齊的如煙款款下榻，摟著淚眼汪汪的師師向李昊萬福：“大郎珍重，有緣再會?！?

如煙百感交集。

但，此時實在不是什么談天說地的好時機，一切盡在不言中。

風情萬種的眸子里滿是眷戀神色。

“放心回去吧，我跟楊知縣只是談樁買賣罷了，不會有什么危險的。片刻便到如煙家，與你相會?！?

李昊微笑著拽過狐裘幫如煙披好，示意二人快走。

再遲點，估計沒法走。

知道得太多也是罪。

眼下只涉及縣尉，不涉及縣令，應該不是什么大麻煩。

“賤妾，告退！”

如煙再次摟著師師萬福告辭。

然后才抱起來時帶的琵琶，遠遠繞開牢頭的尸身準備出門。

“慢著！”

就在如煙姑娘靠近門口的時候，楊嗣突然暴起出手，一抬手就捏住了如煙姑娘柔嫩的脖頸。

跟捏了個小雞崽子似的，輕松制服。

“鴇母！”

小丫頭片子愣了一下，旋即爆發出高分貝的尖叫，像只小母豹似的揮舞著兩個纖細的爪子撲上去抓撓。

嘭！

身為練家子，楊嗣怎么可能讓這種弱雞近身？

抬起一腳便將其踹飛。

高高飛過牢頭的尸身跌落在李昊面前，腦袋還磕到軟塌，頓時血流如注。

小丫頭佝僂著身體，像只凍僵的大蝦倒地不醒。

“你……”

李昊咬牙切齒地沖著楊嗣連點三指，卻沒繼續放狠話。

急忙蹲下身體檢查小丫頭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