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們木訥地看著手中的民符,他們雖然不認識字,但都曉得,自己已經有了身份,不再是生死不知命的渾渾噩噩之人。
一時間,喜悅哭聲一片。
祈新高聲道:“且去祭奠自己的親人罷!”
“葬下后當有祭祀,而待年關大祭之時,再行國祭……到時,還望諸位一同演練,為國閱兵!”
祈新已經決定,要舉國為兵,演練給諸國一觀!
這就是祈國的決心!
若有敵,舉國持武,生死不顧!
以此武力,即使是小國,誰敢來犯!
“諾!”下面的國人們高聲稱諾,雖然聲不齊,但皆鏗鏘有力,全然是對祈新的尊敬。
大司徒呆愕。
對于那,他研究了數日也不得其法的民符一事,竟然被祈新如此解決?
就靠一個祈祝之言?
“這是何種力量,怎么感覺與《周禮》不符,如此神異?”
“哈哈哈……”一旁的史伯倒是大笑出聲。
道:“我知曉了!”
別說是大司徒,就是祈新也不解。
他的祈令,他自己都未看透來歷,史伯是如何得知?
史伯目光追憶,他正想著自己所見的一本古書,他道:“我在周王室時,典籍宮中有些許殷商古籍,上面記載了殷商時期的巫臣五殿。”
“此五殿,擁有極大權柄,乃是殷商的權利核心,當時的顯赫之道,即使是商王也受其制約。”
“而周時,周王為消去巫臣五殿的制約,本想革去這些職位,但這些職位對國重要,無法消除,只能削弱。”
“商時有巫,周時有禮……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道。”
“巫臣五殿:卜、祝、宗、樂、史!”
“商時,大卜、大祝、宗伯、大樂、大史,都是上卿之臣!”
“皆是通天大道,入圣之路。”
“而浮游君今日所行的,不正是祝者之能?”
“祈祝于天地!”
“得之賜福!”
史伯欣然,他沒有想到,祈新不只能修行卜者的托夢之術,甚至還能修行祝者的賜福之術!
而且以現在看來。
祈新祝者的天資機緣,更高于卜者。
或者說,得民心之人,更利于祝者之術!
所謂匯民心而成事也!
祈新默默聽著史伯對商朝巫臣五殿的介紹,心頭也很驚訝。
沒想到萬道同宗,他的特殊之處,也能從史料古籍中找到出處。
似乎……他的祈祝之能,真的很像祝者的能力。
卻聽史伯又道。
“商時,修士一般皆修行巫者五道之一。”
“極少數能雙修,甚至多修。”
“而若是有人能五道同修,即可為大巫!”
“大巫,此比大祭司更為尊貴!”
史伯目光好似透過了歲月,望向那數百年前的商朝。
“大祭司者,是一國的大巫。”
“而大巫者,卻是人族的大巫。”
“可惜,莫說是商,即使是夏,也只有大禹一人敢稱人族大巫,定論九州之事。”
“而此時大周,卻是拋棄了巫,恐怕再難出巫者圣人。”
史伯搖首。
“浮游君切勿沉迷巫道,此時的周天,巫并非顯道。”
“巫者,以《連山》《歸藏》為首。”
“您還當以《乾坤》為重,國君之位為主,卜祝為輔,如此才是正道。”
史伯暗道一聲‘惜哉’。
生不逢時,若是祈新以巫者的天賦,生在商朝的一個貴族之家,必定能有所成就,成為大商大卜或是大祝,巫道圣人的道路也能順暢不少。
但此時是大周。
大周《周禮》中,大卜、大祝、大樂、大史,皆被削弱,歸入了《春官宗伯》之下,不復早日榮光。
巫者之路,早就被世道摒棄。
此路不通!
祈新聞聲,點頭。
突而目光一亮。
“史伯可聽說過一詞:扮豬吃虎?”
“扮豬吃虎?”
史伯微微凝眉,恍然一樂。
道:“浮游君怎來這般多的機智?”
史伯自然聽出了祈新的意思:既然此時巫道不顯,被諸國摒棄,那祈國就修巫道,而祈新也帶頭以巫自居。
如此一來。
在諸國的眼中,祈新豈不是自毀前程?
愚笨如豬。
不過,卻不是家豬。
而是一頭滿口獠牙,殺紅了眼的山嶺野獸!
祈新這是既要告知諸國他不走主流大道,自毀前程。
又要向諸國展示他的獠牙。
正如這一次的閱兵,讓諸國知曉祈國的決心。
春秋戰國,就是要拼狠勁!
越狠,越讓人忌憚,也越能成事!
需曉得,山豬與虎相遇,虎雖曉得山豬蠢笨,手段單一,但也忌憚其獠牙莽撞,為避免在野外受傷,也會退避開來。
祈國正好能成為這樣的存在!
祈新殺齊侯,在諸國眼中不正是一頭強壯的老虎與一頭瘦弱的山豬對戰,不慎被反殺嗎?
祈新對史伯所言的‘機智’,一笑。
道:“舉國為巫祝,被諸國笑之愚蠢。”
“這是自找笑料,何來機智……不過是想堂堂正正活下去,不愿去攀附那些大國罷了。”
“呼……”
寒風吹,點點白雪落在祈新那俊朗堅毅的面頰上,融化成水,滑落。
“咱們也去祭奠一番大宗伯吧。”
祈新也有親人死在了這一戰中,那就是他的介祖父·大宗伯。
大宗伯為救他而死。
死之前還在擔憂他的安危,讓他逃離。
這份情,祈新是報不了的。
因為大宗伯沒有直系后代,之后……當由他來為大宗伯祭奠。
史伯與大司徒沉默。
只讓近侍端來一谷斗的稻谷,遞給祈新。
這是祈新的決定。
之后祈國祭奠親人,一共有五類。
第一種是死者下葬之時,以谷種為谷祭,祭祀后種子帶走,來年春日播種,以求子孫綿延,播種千年。
第二種是春時,以舊年的谷物釀酒為酒祭,酒水埋入土中,隔年取出在野外同飲,以求糧食豐盈,年年有余。
第三種是夏時,以今年狩獵的野物為殺祭,演練在田,食肉野炊,以求團結有智,不輸勇武。
第四種是秋時,以舊年屋頂的稻草為陪祭,編織成假人在墳頭,家中房屋換上新草,以求舊人不忘,屋舍年新。
第五種是冬時,以今年秋收的食物為食祭,各式菜肴,墳上拜冬,歸家藏冬,以求冬日養人而不傷人。
……
這五祭,就是祈新為國人制定的祭祀規矩。
讓國人能在規矩之中,光明正大地在外面祭祀先祖,不必偷偷摸摸在屋舍中哀祭。
對此,史伯與大司徒都沒有異議。
祈新與二人來到位于宗廟不遠的一處土墳,這里空空蕩蕩,只有寥寥幾墳,大多是在戰中死去的士族。
這是祈新特意言明的。
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地方下葬。
……他不會在春秋戰國做什么人人平等的大夢。
只有身份上有差異,階級分明,之后他的改革變法,才能成功!
因為他會給予國人晉升的通道。
公正而有效!
國人以此來改變自己的身份。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在這人口不流通的春秋時期,給國人弄一個民符的緣故。
人口不流通,在生活中,民符實際上并沒有多少幫助。
不然世上不缺聰明人,怎么輪得到他來做‘身份證’?。
有了民符,就可以實行‘以功換爵’的變法!
民符……就是每個人的功勞簿。
之后只需下放國運到每個人,那么一個有功之人,就能獲得眾人的推舉,眾人的國運就能匯聚在一人身上!
光明正大,不做遮掩,任何人都可依靠符牌看見國運的存在!
這時,國運就是最公正的裁決者!
有功無功,全看國運!
沒有人能貪墨!
欺詐者將付出慘痛代價!
有能力的人,只要有功,必定能得到獎賞!
如此,即使是他死了,他的接班者也不會出現大私之事。
……
???感謝追讀·推薦票支持一下吧,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