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賈放剛剛從葉凝霜的溫柔鄉里鉆出來,便聽得外面有人大聲喊叫。
聽那聲音,隱約是師爺何慶祿的。
“大人,有人擊鼓鳴冤了!有人擊鼓鳴冤了!”
一聽這動靜,賈放手上趕忙加快了穿衣服的動作。
原本嬌弱無力的躺在床上的葉凝霜,也幫著他整理衣服冠帶。
待出門一看,來人果然是府里的師爺。
何慶祿見了賈放,立馬上前行禮:“小的見過大人,一大早的驚擾了大人的清夢,著實是罪過,罪過。”
賈放見狀,朝他擺了擺手手:“別說這些了,快跟本縣說說大清早的,誰人擊鼓鳴冤?”
何慶祿聞言,趕忙回稟道:“喊冤的是江寧一戶姓馮的,說是族里一個叫馮淵的后生被人給當街打死了,求大人為他那后生做主。”
賈放一聽這話,心中不由得一驚。
這馮淵……不會是被金陵薛家的那呆霸王薛蟠指使家奴打死的那個吧?
那案子不應該由應天府賈雨村審的嗎?怎么告到江寧縣來了?
一連串的疑問瞬間涌上心頭,賈放的眉頭不由得暗暗皺了皺。
不過,眼下只是聽了師爺的一面之詞,具體如何估計他也就知道個皮毛,還得親自問問當事人才行。
念及此處,賈放看了看師爺何慶祿道:“走吧,且去升了堂,問一問案情再說。”
何慶祿聽了這話,立馬開口回應道:“小的也是這么想的,大人,請。”
說罷這番話,他弓著腰沖賈放做了個請的手勢,態度極其恭敬。
一身七品知縣官服的賈放見狀,也不多言,默不作聲的去了縣衙。
縣衙距離住處很近,不消片刻就已經到了。
待來到府衙堂上,便見一個身形瘦削,留著八字須的男子跪在堂下,歲數約莫四五十歲,神情有些凄然。
賈放見狀,一拍驚堂木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情速速稟來。”
話音落下,堂下跪著的男子立馬再度叩首,隨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道:“回大人的話,草民叫馮大利,此番過來鳴冤是為我那侄兒,草民的侄兒馮淵本是個讀書人,平日里一直本本分分的,從來沒跟人紅過臉,但昨兒個晌午卻被人給當街活生生的打死了,求大人為草民做主啊!”
賈放一聽這話,立馬追問道:“那你說說是何人打死的你侄兒馮淵?又是因何緣故?”
馮大利聞言,又抹了兩把眼淚,帶著哭腔的道:“打死我侄兒的是一個叫薛蟠的,因為我侄兒買了個模樣不錯的丫頭想回去做妾,而那薛蟠看到后想把人據為己有,說是那丫頭是他買下來的,我侄兒不依,二人便起了爭執,后來,那個叫薛蟠的就唆使身邊的家奴把我侄兒馮淵給當街活生生的打死了,我那侄兒死得慘吶,求大人千萬為草民那苦命的侄兒做主啊!”
說到這里,馮大利又是一陣淚如雨下。
賈放聽罷這番話,知道這正是薛家的那件案子無疑了。
案情不算復雜,薛蟠那個呆頭鵝看上了被馮淵買走的丫鬟甄英蓮,當然,后面改了名叫香菱,馮淵不舍得讓出來,所以薛蟠就來了個強搶。
這里頭似乎有拐子一女二賣的緣由,但不管怎么說,薛蟠唆使家奴打死了人這事是沒得跑的。
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案情清楚。
賈放又問了馮家人一些細節,具體情況跟自己的推測基本上是吻合的。
到了這里,其實薛蟠的罪已經差不多可以定了。
不過,按照官府辦案的規矩,一般是不會直接采信一方當事人的一面之詞的,而且還需要補充一些證據。
于是乎,賈放讓馮大利先回去等信兒,當堂就派人去薛家傳訊薛蟠薛大公子以及打人的家奴。
而此時此刻,金陵薛家的府邸之中,一位面皮白里透紅,穿金戴銀的中年婦人正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從面相上來看,眉眼之間與榮國府的王夫人有幾分相似。
這一位,正是薛家的主母,薛姨媽。
自打丈夫薛公亡故之后,這薛家上下便是由她這一介女流在操持著。
待兒子薛蟠歲數稍大些,才漸漸安排些生意讓他出去跑。
但沒曾想,自己這寶貝兒子卻根本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子,整日里游手好閑,惹是生非也就罷了,想不到今兒個居然捅出這么大的婁子來了。
這可是人命官司,縱然薛家這些年有些積累,但想要擺平這案子也絕非易事。
聽聞如今馮家人已經告到了江寧縣衙,薛姨媽的一顆心一直惴惴不安的。
自己的兄長王子騰雖然在京城有些人脈,可是這里是金陵,攤上此事兒子薛蟠想要脫身還得在這邊上下疏通一番才行。
如果能使些銀子讓馮家人不再去官府告下去自然是最好的,實在不行就讓那打人的家奴自己站出來頂罪。
但不管走那條路,官府那邊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若是這些都不行,到了那時再去求兄長出面。
不過,到官府疏通這件事可千萬得去個可靠的人才行。
去的人若是辦事不穩妥,把事情給辦砸了,那可就麻煩了。
而府里能辦這件事的人似乎并不多,除了管家之外好像也沒別人了。
偏偏不巧的是,幾天前管家被派去浙江接一批貨去了,至今還沒有回來。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薛姨媽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人可以用了。
女兒薛寶釵辦事倒是穩妥,但她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宜在外頭拋頭露面。
薛姨媽思來想去,覺得似乎只有自己親自去跑一趟才行。
聽聞新上任的江寧縣令也是金陵賈家出來的,自己豁出這張老臉去,憑著姐姐嫁進了榮國府這一層關系,對方多少也得給些面子。
再說了,蟠兒惹下的這事也不是多么的光彩,讓信不過的人去辦的話,日后容易落下把柄。
到了那時,自己一介婦人倒是無所謂,關鍵是容易壞了兄長子騰的名聲。
拿定了主意之后,薛姨媽從賬房上支了一筆銀子,坐上馬車一路往賈放的府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