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霜晝夜兼程,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半個月后,她總算來到了京城。
而此時的她,與十幾天前在江寧時相比,已經整整瘦了一圈。
至于香菱,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原本以為將要找到個好的歸宿,沒曾想,卻攤上這樣的事情。
因此,這一路上她的心里也一直懸著。
好在到了京城之后,她們帶過來的東西很快便順利交到了內閣首輔嚴閣老的手里。
此時此刻,嚴閣老的府邸之中,這位大明朝的內閣首輔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
而他的跟前,則坐著他的兒子,人稱小閣老的嚴世蕃。
嚴世蕃看著手里的那本賬簿,冷哼一聲道:“這個應天府尹好大的官威啊,一聲不吭就將咱們的人關進了大牢,爹,他這是完全沒把我們嚴家放在眼里啊!如今有了這賬簿,我看他如何翻身!”
內閣首輔嚴嵩聞言,睜開半閉著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下一刻,他緩緩開口道:“人家這么大老遠的來了,給人家安排飯了沒?”
嚴世蕃一聽這話,不禁稍稍愣了一下。
數息之后,他開口回話道:“那些下面的人都安排了,這個你就別操心了,爹,現如今是趕緊想個轍把人從牢里撈出來才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你的學生,如今又找上了門,這個時候你若不救他,恐寒了咱們人的心吶!”
嚴嵩聞言,又抬頭看了兒子嚴世蕃一眼。
沉默了許久,他才又開了口:“這事……我看并沒有那么簡單,你想啊,應天府不過三品的外官,都知道那小子是我的學生了,可還是將他關進了大牢,這后頭你覺得沒有別人的影子?”
嚴世蕃一聽這話,眉頭不由得皺了皺:“爹,你是說這件事的背后是那姓趙的?”
嚴嵩聞言,并未明言,只是復又閉上了眼睛。
嚴世蕃見狀,趕忙追問道:“就算是那姓趙的使的壞,咱們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更何況,如今我們手里握著那應天府府尹的罪狀,這事就算是告到皇上那里,他也沒有贏面!”
嚴嵩聽罷這番話,輕輕嘆了口氣道:“世蕃吶,有時候咱們看事情不能只看這么一件事,不久前織造局在江寧的那樁案子你應該知道吧,人死了,銀子也不知去向,這兩樁事之間難道沒有關聯?我讓你下去查的事查清楚了嗎,咱們的人有沒有牽扯到織造局的那樁案子里頭去?”
嚴世蕃聞言,當即便斬釘截鐵的道:“這件事我下去仔細查了,咱們的人絕對沒有參與其中。”
嚴嵩聽了這話,沖兒子嚴世蕃擺了擺手道:“你先去忙你的吧,這事我自有主張。”
嚴世蕃見狀,似乎想要再說些什么,但張了張嘴后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翌日一大早,葉凝霜帶到京城的那本賬簿就被送到了司禮監。
而那賬簿在司禮監留存的時間也只有小半個時辰,緊接著便被送往了刑部。
緊接著是大理寺,都察院。
等這賬簿被三法司傳閱了一圈之后,又最終回到了司禮監掌印的手中。
當天的內閣會議上,這本賬簿幾名內閣成員都傳看了一遍。
會后,其余人等散去,唯獨內閣首輔嚴嵩及次輔徐階留了下來。
二人聊了很久,但外人卻不知道他們具體聊了些什么。
……
一個月后,賈雨村被判流放三千里,家產系數抄沒。
而親自辦他的,乃是江蘇巡撫,趙貞吉。
賈雨村欲哭無淚,但卻無言能辯。
他知道,有些話他一旦說出來,估計連這條命都保不住。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只是眼神之中滿是不甘。
至于賈放,則直接被從應天府大牢里放了出來。
當初他跟嬌杏兒之間的那事,由于當事人如今已經不見了芳蹤,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那一天晚上參與緝拿賈放的應天府衙役,由于并沒有親眼見到賈放與嬌杏兒行那等事情,所以案子再審時也就沒了人證。
畢竟,賈雨村還是要點兒臉的,不可能讓手底下的衙役將自己夫人的玉體看了去。
因此,當初應天府衙役鎖拿賈放的時候,其實兩個人早就已經穿上了衣服。
如今再審此案,在衙門里混飯吃的這幫衙役自然不會站出來胡亂指認。
他們的心里都很清楚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何況,如今曾經的上司賈雨村已經被判了三千里流放,這個時候再去跟賈放為敵,那純粹是自討沒趣。
這樣的情形下,賈放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應天府大牢。
不僅如此,還擢升到了揚州通判的位子上,妥妥的正六品。
至于織造局的那樁案子,也在臬司衙門的牽頭下破了案。
案子是當地的悍匪胡五所為,在抓捕現場,胡五拼死抵抗,被臬司衙門的官兵給亂刀砍死了。
其余同伙,亦系數就地伏誅。
而織造局從應天府各縣籌措的銀子,全部被這幫悍匪給揮霍掉了,無法再追查下去。
至此,織造局一案也就結了案。
當賈放得知這一消息,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將這樁案子辦成這般的鐵案,這趙貞吉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過,事到如今,這些都跟自己沒什么關系了。
此刻的他,再度來到了普寧庵中。
而他的面前,一個身穿出家人袍服的女人則在默默撥弄著手里的佛珠。
女人并未剃度,而是帶發修行的。
這一位,正是賈雨村曾經的夫人,嬌杏兒。
看著眼前這別有一番美感的女人,賈放聲音溫和的道:“我……我還是喊你嬌杏兒吧,能從應天府大牢里出來,多虧了你給我的那本賬簿,今日過來就是想對你道聲謝的。”
嬌杏兒聞言,雙手合十道:“施主請回吧,這里沒有什么嬌杏兒,這里只有妙心,過往凡塵已成云煙,施主不必掛懷。”
說罷這番話,她默默閉上了眼睛。
賈放見狀,走到她的身邊在她的耳畔俯身低語道:“你與他之間,只有他欠你的,要不然你我之間也不可能發生那樣的事,如今他罪有應得已被流放三千里,你應該重新開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