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進乘縣城外,交州軍大帳。
五十余歲的士徽正與兒子士淵以及謀士桓鄰商議軍事。
“端方,我們此次進軍牂牁郡,家父既沒有令我們拿下哪座城池,也沒有令我們遷移多少邊民,你說,家父何意啊?”端坐諸位的士徽整理著幾案上的竹簡,隨意地問到桓鄰。
桓鄰揖手,答道:“龍編侯此舉不過是應付江東罷了。南中土地貧瘠,蠻人難馴,差我交州遠矣,進兵牂牁不過是為雍闿搖旗吶喊,向江東孫仲謀表個態而已。”
此次南中之事,士燮從中左右逢源,孫權還封士燮為衛將軍,龍編侯,八十七歲士燮得以封侯,也投桃報李,讓孫權聽個響,高興高興。
士徽笑道:“家父年歲已高,幸虧有端方這樣的人才,才能讓我們交州安穩繁榮啊。”
桓鄰連稱不敢。
士徽接著說道:“我們已經圍困進乘縣城幾日,懷濟今日一早又率三千士卒到此,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士淵是士徽獨子,弱冠之年,從小不像家中父輩只讀圣賢之書,更是兼練武藝,涉獵兵法,交州三年五載也沒有打仗的機會,這次出兵,他想的就是一展所學,朗聲道:
“父親,我交州兵武器精良,士氣高昂,進乘小城,唾手可得。但我們既不要地又不要人,不如我們圍而不攻。”
“懷濟公子,圍而不攻,豈不是徒費錢糧嗎?”桓鄰問道。
“端方先生,你方才不是還說我們進軍牂牁只是為雍闿搖旗吶喊嘛,如果我們攻下進乘縣,接下來該如何?如果繼續進軍,則錢糧消耗更大,士兵死傷也更多,如果止步于此,我們的攻勢也就沒有了,那不是偃旗息鼓了嗎?”
士徽很高興自己的兒子能有如此表現,點頭示意士淵繼續說下去。
“圍而不攻不代表沒有戰斗,周邊的部族如果來援,我們正好消滅援軍,以此給城內施壓,再日日于城外勸降,到時候城內糧盡,我們便可兵不血刃的拿下進乘縣。雖然要多費些時日,但那時候南中四郡已亂,哪顧得上我們,是進是退,還是坐山觀虎斗,都取決于我們!”士淵意氣風發的說完他的觀點。
“哈哈哈,懷濟,營中之事今后由你負責,有我兒在,我這個老頭子也可以不那么勞累了!”士徽欣慰笑道。
桓鄰作為謀士,就是為主事之人拾漏撿遺,他總覺得士淵的謀劃雖有道理,卻好像又遺漏了什么,一時又不能發現其中關鍵,想提醒士徽還是慎重為好,但又不好搶了士淵風頭,于是閉嘴不提。
“好,今日暫且如此,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士徽也五十多歲了,如果是在家中,此時早就休息了,于是下了逐客令。
士淵,桓鄰二人行禮退下,士徽在大帳屏風后直接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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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父親!”
士徽從夢中驚醒,勉力睜開雙眼,竟看見兒子士淵不知何時換上鎧甲,到后帳將他搖醒。
“懷濟,何事?”士徽疑惑地問道。
“父親,敵軍夜襲,在各營縱火!”士淵急道。
“什么!”士徽驚道。緩過神來,仔細一聽,才聽到帳外嘈雜,急忙出帳查看,只見營內已是火光沖天,兵士四竄而走。
“各營狀況如何?”士徽急切問道。
“各營都起火了,我已命令各營抓緊滅火!”
“敵軍何在?有多少人?”士徽又問。
“敵軍縱火之后,慌忙西撤,大約只有五百人!”
“約束士卒,盡快滅火,今夜都別睡了,加強巡視,明日一早再清點損失。”士徽吩咐道。
士淵請示道:“父親,敵軍只有五百人,我愿急整士卒,率兵追擊!”
士徽猶豫道:“敵軍夜襲,縱火而去,怕是有埋伏啊。”
士淵正要說話,桓鄰匆匆趕來,急道:“大人,快看營外!”
兩人隨桓鄰來到營外,只見夜幕之下,群山之上,火光遍布,如一條條蠕動火焰巨蟒,似乎隨時都可能突然亮出它的獠牙!
士徽雙腿一軟,幸好士淵將他扶住。
“不想敵人大軍至此,看這火光,沒有五六萬也有三四萬啊!懷濟,端方,我等速退!”士徽勉強站穩,顫聲道。
桓鄰急忙拉住準備轉身回大帳收拾東西的士徽,說道:
“大人,這肯定是敵人虛張聲勢之計!進乘附近,怎么可能這幾日時間能夠有幾萬大軍抵達!”
士徽停下腳步,驚疑地看著桓鄰,似乎是在思考這話的合理性。
一旁的士淵大笑道:“父親,桓先生所說在理。我剛才也在疑惑敵人夜襲為什么只縱火,不趁機襲殺我軍,定然是敵軍兵力不足,只能用這種辦法此騷擾我軍。”
士淵再次請示道:“父親,就讓我率兵追擊吧!”
桓鄰卻勸道:“公子且慢,蠻人少智,今日卻懂得虛張聲勢,此事必有蹊蹺,還是穩妥為上啊!不如今夜就先整頓營務,加強巡視,天明再做打算。”
“先生,正是因為蠻人少智,才想出這一眼就能看穿的虛張聲勢之計,今日我們不趁機打掉這股援軍,明日他們就不知道藏到哪座山里去了,后日他們又來騷擾我軍,到時如何是好?”士淵反駁道。
士徽聽到士淵說蠻人虛張聲勢之計一眼就能看穿,想到剛才自己的表現,恨不得一腳踹在士淵屁股上,你這不是說你老爹連蠻人都不如嗎!
但又覺得士淵說得也有道理,今天不解決這股援軍,到時候就要天天防備受其騷擾,哪有這個道理。
士徽沉聲片刻,下令道:
“懷濟說得對,哪有日日防賊的道理,但是桓先生所說也不可不防。”
“懷濟,你帶三千士卒前去追擊,要小心敵人有埋伏。”
“端方,速速整理營務,盡快集結兩千士卒,隨時準備接應懷濟。”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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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馬山東五里,隱藏在此的呂祥等人,看著眼前西去的第二批人馬,心道交州兵果然中計了!
呂阿四輕聲道:“少主,你真是神機妙算!”
“阿四,軍中不許拍馬屁!你待會跟緊我,別與我走丟了。”呂祥笑道。
“放心吧,少主,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我的意思是我好保護你,你連黑面一只手都擋不住,還想保護我!”
黑面就是在滇池旁將呂阿四一把抓飛的蠻人,此時他和奚泥也趴在呂祥身邊,低聲笑話呂阿四。
眾人都敬佩呂祥的勇氣,于是兀突骨將族中五百藤甲兵分撥給奚泥,讓他隨呂祥一起。
呂祥還疑惑說藤甲怕火,不適宜進入起火的敵軍大營作戰。兀突骨沒有詳細解釋,只說不沾上大量火油就不怕。
“呂大哥,這撥交州兵估計慘咯!”奚泥打趣道。
呂祥看向西去的隊伍,飄揚的大旗在火光的映照下,隱約能看見“士”字。
呂祥盯著那指揮隊伍之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笑道:“快去吧,你幾位爺爺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