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忽然問道：“在你看來，下城是什么樣的世界？”

烏克望了他一眼，倚靠著欄桿，不由思考應用什么樣的回答應對吉姆才是正確，才是稱心的。

吉姆看穿了他的想法，隨和地說道：“不用顧慮太多，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閑談，要是有負擔或者精挑細選地聊那可就無趣了。”

“那就說實話？”

“說實話。”

“偷竊、搶劫、謀殺、侵犯、陰謀，大部分被記載在聯邦憲法里的行為。”烏克說道：“還有與之相對的貧困、饑餓、虛弱、疾病、瘟疫以及如影隨形的死亡。”

“那上城呢？”吉姆問道。

烏克把問題丟了回去：“這是我穿越以來第一次踏足上城。”

吉姆說道：“要是我說，上城和下城都一樣。恐怕會有人罵我虛偽，罵我何不食肉糜，身為人上人不懂得民間疾苦等等，所以這討嫌的話我便不說了。

其實我是在下城出生的，我的童年都在那邊度過。”

烏克有些驚訝，打量著他這幅衣著得體，溫文爾雅的樣子，不像是矯揉造作能夠模仿出來的樣子。他說道：“看不出來啊。”

“瞧不出來吧？”吉姆哈哈笑了兩聲，說道：“那時候的下城雖比不上上城的繁華，卻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糟糕。人們安居樂業，沒有習以為常的犯罪，只有互相扶持，欣欣向榮。”

烏克心中疑惑終于解開：“所以您是出于這層關系，才特地請我參與這場聚會？”

“以前上城和下城涇渭分明，連春雷內部都如此，我覺得這不好。如今我算是組織在上城的管理員，自然要做些嘗試。”吉姆拍了拍烏克的肩膀，說道：

“在我眼里的下城不該是你說的那幅糟糕的模樣，真希望我能讓它重現往日的光彩。”

烏克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位吉姆先生就是春雷在上城指定的管理員，如果沒有猜錯，他目前就是想在下城招兵買馬，與松格對抗。

這與今日他聽到的風言風語很相符，簡直就是要瞌睡就來枕頭。

當然，烏克也不敢斷言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把激動埋在心底，不顯山不露水。既不顯得冷漠的疏遠，也不熱切和急迫，像個完全沒聽出吉姆畫外音的愚人：

“雖然我腦海里關于原主的記憶暫時還是一片空白，不過我生活在這里，自然希望下城變得更好。”烏克說道：“我在下城有一點微不足道的門路，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找我。”

“那可太好了。”吉姆順勢而為：“你也可以多來上城坐坐。”

烏克心頭一跳，面上不動聲色地哂笑：“這可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得看上城關卡的安全局警官們。”

吉姆像是早有準備，拿出一塊芯片，說道：“這樣吧，這是能夠自由通過上下城的通行證，你暫且用著。

不過你要注意，自由通行不代表自由出入上城的任何地方，此芯片限定了持有者在上城的行動范圍，一旦越界，將會被安全局問責。”

“我明白。”烏克接過芯片，認真地說道：“我不會讓您難做。”

......

......

陽臺上的對話再無其他人得知，也不會有人覺得這次簡短的對談會影響些什么。

很快聚會散場，烏克和吉姆一起原路返回，回到了先前的房間里。

此時的莉芙已經快絕望了，她和阿芙朵佳共處一室，基本上所有話題都由小姑娘單方面發起。雖然話頭均得到了回應，但阿芙朵佳堪稱惜字如金，回應只有寥寥幾句話，甚至幾個音節。

莉芙可是個天性活潑的姑娘，兩人對坐著就這么聊了接近一個小時，對她來說簡直是場酷刑。

所以在見到烏克的瞬間，她就蹦了起來，靠近了哥哥。

“你那邊終于結束啦！”

烏克還有點納悶莉芙這是怎么了，看到阿芙朵佳呆呆的樣子隱約又有些明白了。

他咳嗽兩聲，說道：“今晚感謝二位的邀請和盛情款待，我們......”

烏克剛想告辭，今晚注定不平靜的宴會就再起風波。

阿芙朵佳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莫名的情緒反應，歪頭看向門口。

幾乎同時，理論上安保嚴密，權限極高的包廂門突然被打開，闖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清來人模樣，幾人神態各異。

莉芙無比意外，而烏克是感覺在意料之中，他捏捏莉芙的小手，示意她先行離開。

阿芙朵佳的臉色波動一閃而逝，吉姆則深深嘆了口氣，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道：“伊諦絲女士，真是許久不見了，時隔半年再回天狼洲，我想著是該找時間登門拜訪，不曾想是您先來了。”

伊諦絲卻不看他，雙手環抱胸口，一雙妙目直勾勾盯著沙發上坐著的阿芙朵佳。

就這么看了一分鐘，她忽然嗤笑道：“卡門·卡姆，你是個庸人，你拜不拜訪對我是無關緊要的，要不是你父親留下這么一個棘手的小姑娘，恐怕早在十年前卡姆公司就已經覆滅。”

烏克有那么一秒鐘陷入了疑惑，不知道她嘴里喚的“卡門·卡姆”是哪號人物，然后僅在一秒之后便反應過來。

她叫的是卡姆公司的一把手，在下城只手遮天的皇帝，這個名字指代的正是自己身邊這個自稱吉姆的男人。

隨著她出言戳穿身份，吉姆，或者說卡門·卡姆輕撫臉頰，虛幻的偽裝投影隨之消失，露出他的原貌。

原貌與偽裝差別不大，只是在五官上做了些細微的調整，而就是這些細微的調整，可以保證除了與他親密的人之外，任誰都無法將吉姆與這常出現在媒體、雜志上的大人物聯系在一起。

“承您關心。”卡門說道：“雖然我不是個開疆拓土的猛士，但若要論及守成，我該是能力卓著的。就算是您，恐怕也休想在短短十年內擊垮我父親留下的產業吧。”

伊諦絲在人前的表現和跟烏克獨處時天差地別，無比冰冷、刻薄、高傲，她目光從阿芙朵佳身上挪開，在烏克身上輕輕掃過，冷冷地說道：“原以為你要設宴宴請何方貴客，沒想到大費周章地瞞天過海，請的居然是個所謂下城的中間人。

現在想想，卡姆公司是后院起火，你這守成的良將現在是急病亂投醫，什么人都當做救命稻草了，真是可悲、可笑、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