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僵持了下來。

寂靜的對峙中，只有旁邊的伊諾克明白烏克到底玩了什么把戲。

眾人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卡門·卡姆的起居室，那個在下城只手遮天的男人其實根本不常在下城露面，更是從來沒有踏足過自己這艘花重金打造的游輪。

烏克提早收到了消息，一定是把人提前轉移到了更下面的位置，但克羅寧不知道，安全局被自己的情報給誤導了，注意力集中到了游輪上層，反而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燈下黑。

繼續通風報信？不行，烏克身后有黑客，肯定盯著自己的通訊頻段，就算烏克沒在盯著，他的情報之前也是通過杰夫傳給安全局的，伊諾克現在出面，他們不一定認。

那直接開口將他們引到下邊？那就是公然造反，要掉腦袋的。

此刻他是心急如焚，又渾身冰冷。

他最費解的地方在于：烏克是怎么提前得知的這次突擊檢查？

惡質的猜想一擁而上，伊諾克越想越可怕，在他心中掀起巨浪。

最后還是有人出面沖垮了這生冷又無趣的對峙。

“克羅寧警官。”

克羅寧偏頭瞧去，見到了他最不想在這兒見到的人。

“松格老板。”克羅寧冷冷地道。

“我相信各位的到來一定有其原因，我也可以理解，都是為了月城的安全發展嘛。”長劉海遮住松格的臉，讓人瞧不出他的神色，他說道：

“可有一就不能有二了，要是讓人誤會你們安全局在針對卡姆公司，那就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了，你說對嗎？”

克羅寧深深吸了一口氣，擠出笑容說道：“松格老板所言極是。”

這次他連狠話都沒有再撂，這次面對的可是松格，對方愿意給個臺階下，那這次行動失敗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若是惹毛了對方，較起真來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沒有人贓俱獲，公司就有一萬種開脫的借口。繼續糾纏無濟于事，不如一走了之，落個體面。

看著干脆拂袖而去的克羅寧，眾人狠出口惡氣，又礙于他們并未走遠，齊聲“嗬嗬”的謔笑壓抑又快意。

偏偏烏克笑不出來。

他之前入獄時不過是深坑里隨處可見的“下等人”，命在上邊的人眼里比野狗還輕賤，克洛寧卻記著他的冒犯。

這樣的人錙銖必報，此刻一走了之絕對不代表著息事寧人。

唉，臥底臥底，轉身先和自己單位的人先干起來。

送走郊狼，后還有餓虎。

剩下的眾人齊齊對松格鞠了一躬。

“得寸進尺，局里要是沒人能讓你掉一層皮，那公司的股價明天就得掉了。”松格輕啐一口，目光投向旁邊的烏克，說道：

“我培養你接手這家俱樂部，給你一個當中間人的機會，不是讓你重蹈摩頓覆轍的，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讓人滿意的解釋。”

烏克不慌不忙，微微低頭，說道：“我查出俱樂部里邊存在內鬼，與下城其他中間人里應外合，出賣我們的利益。而且這個內鬼是誰，經過這次安全局檢查，我已經大致有眉目了。”

伊諾克登時驚出一身冷汗。結合之前的種種跡象，他幾乎已經可以確認，烏克已經查到了自己身上。

完了！

“噢？”松格淡淡發出質問聲。

烏克掃了一眼旁邊的伊諾克，驚懼就幾乎要將伊諾克摧垮，只有握著旁邊的扶手才能勉強維持不摔倒。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烏克并沒有報出任何人的名字。

他不作任何解釋，只三言兩語就賭中了松格的心意：“希望您再寬限我一些時間，我準備了一份厚禮，最遲兩周時間，我會將內鬼和這份禮物一并奉上。”

松格突然仰天笑出聲來。

“摩頓活了小半輩子，到頭來可遠沒有你活得清楚。”松格止住笑，搖頭說道：“那我就等你一周。”

他環顧四周，嘴角略一揚，聲如洪鐘，敲打在眾人心頭：“當真是小人物大能量，兩次在這不得了的地方攪起風雨，希望不要再有第三回。”

然后松格也走了。沒有問，沒有責，甚至沒有私下對烏克提及任何穿越者相關的問題，走得沒頭沒尾，讓一眾生怕被波及的觀眾松口氣的同時，竟莫名地覺得意猶未盡。

烏克暗暗松了口氣，知道自己臺上這幕戲是唱完了，這戲最難熬的一關就是松格，他是在賭博，就賭松格的態度。

現在賭對了，他還得緊接著拉人唱下一場。

烏克彎著的腰直到松格走遠才挺直，穩聲下令：“鬧劇結束了，現在一切照舊，距離安保恢復還有五分鐘，趕緊把客人都送回原處，不要讓些無聊的小事耽誤了航行日程。”

“是！”

眾手下齊聲呼應，語調高昂，還帶著心悅誠服的味道。

烏克再次勾住伊諾克的肩膀，說道：“這下咱們可以安心吃頓晚飯了，你說呢。”

伊諾克沉默不語，面如死灰。

......

休息室角落的餐桌上，早在十數天前，伊諾克才坐在這兒，聽著對面的摩頓發號施令，談笑間決定烏克的生死。

短短兩周，身份便顛倒過來。

造化弄人。

他扒拉碗里飯食卻毫無胃口，半晌后終于承受不住煎熬的沉默，主動開口：

“你真能做得出來，敢玩這手虛張聲勢，不怕安全局拆穿你的把戲，更不怕松格怪罪你？”伊諾克說道：“要知道，你知情不報可是讓公司丟了面子。”

“松格不會怪我，經過上次搜查，他心中一直有怒，一直想著怎么報復回去，苦于沒有機會。”烏克說道：“就像他說的，小人物大能量，你的匿名舉報成功把克洛寧引了過來，將把柄送到了松格手上。

更何況公司的面子對他來說并不值錢，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面子，如何撈錢。”

伊諾克說道：“如果沒有你，公司又得吃一次虧，把柄就不再是把柄了。”

說著，他突然慘笑一聲，說道：“松格那種人確實不在乎公司的面子，他利用中間人在下城狠撈錢財。我就是看中這點，才打算把你搞倒，再用大筆好處做通這筆人情，我取而代之。

沒想到，掏空心思兜兜轉轉，最后給你做了嫁衣，我服了。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我是怎么暴露的？”

伊諾克利用中間人在局內的人脈做文章，可那不巧了嗎？烏克在安全局里也有人脈，而且是最頂級的人脈。

這點烏克不能談及，這會暴露他和伊諦絲那層關系。

為了洗干凈手腳，他才特地在教條酒吧二樓宴請情報通，讓他對伊諾克展開調查，表面上培養自己的嫡系。

有這層關系，烏克以后利用安全局做的動作就都有了相應的解釋，別人問起情報來源，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這都是情報通的功勞。

一念至此，烏克微微一笑，說道：“我早就查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