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一切可以量化的年代,在男人出拳的那一瞬間,旁觀者的眼睛里甚至跳出這拳測算的磅數,沉重的力道不是這小白臉脆弱的腦殼可以擋住的。
這牢里雖然塞過無數被冤枉的倒霉蛋,但起碼此刻,這幾個人不是什么善茬,他們瞪大眼睛,眼中帶著興奮和膽怯,竟無比期待看到腦漿四濺的場景。
砰!
勢大力沉的鐵拳砸在墻面,鋼筋混凝土墻面猛的一顫。
空了!
眾人只看見烏克以一種詭異的姿態踮起腳腕和腳尖,整個身體順滑而快速地挺起,避過拳頭。右手如疾射而出的閃電,捏住男人下巴,緊接著悍然發力。
五根手指掐住對方下顎的凹陷,恰到好處角度使出的力道無比驚人,模擬人體肌理的合成材料寸寸裂開,直到整個下顎都被撕離臉龐,像垃圾一樣甩在地上。
男人吃痛后仰,烏克哪會給他脫身的機會,反手摁住他的腦袋猛砸進墻里。
一次、兩次、三次......猛烈的砸擊聲像鼓點,砸在眾人心頭,烏克以一點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狠厲昭示著存在感。
直到男人在烏克手上沒了動靜,生死未卜,烏克才將其放下。
烏克蹲下來在他身上摸索,摸出一沓嶄新的現金,粗略算一下居然有六百之巨。這在下城可稱巨款,按貧民窟的活法,節省一些夠他和莉芙生活兩個月。
毫無心理負擔地把錢收進兜里,他感嘆道:“沒有你們這些好心人,恐怕我早就餓死了。”
隨后他將目光轉向眾人,除了那個照例在溝里挖老鼠的,和背對著眾人睡死了的,其余三個都偏開了目光,先前說話的那兄弟更是抬手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并自言自語道:
“瞧我這臭嘴。”
他們哪兒能想到,這牢房里看上去最瘦弱,植入體最低檔的男人手段居然如此狠辣,這般強悍,一個三環改造人說按死就按死,簡直是信手拈來。
烏克故意做出這種舉動,不過是姜太公釣魚,如果他們想拿這六百,好心人就又能多出幾個來。
可惜沒人行動,烏克一屁股坐了回去,繼續閉目養神,心中暗暗揣測著這個男人的身份。從身手來看,說他是安全局那種官方人員未免太瞧不起城市安全局了,多半是受安全局指使,收錢辦事的那種人。
就在腦筋思考時,烏克感受到一陣氣息突然迫近身邊。
他猛地睜開眼睛,只見先前一直蹲在角落里睡覺的那位不知何時蘇醒,悄悄接近了自己。
男人看上去邋里邋遢,頭發長的像拖把,遮住大半邊臉,讓人看不真切,嘴上倒沒故弄玄虛,爽朗地問道:“安全局的要求,你答沒答應?”
烏克望著他而沒有回答,一時有些摸不準他的路數。
他自顧自地道:“我猜躺地上這兄弟答應了,你沒有,所以他要整你。”
烏克依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怎么稱呼?”
“松格。”
“烏克。”
兩人做了個詭異而簡短的自我介紹,烏克注意到,對方自報家門以后,周圍的空氣仿佛要凝固起來一般,連那找老鼠的兄弟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還是個名人?
烏克裝作認識這個名字,一臉驚訝的樣子,低下頭苦澀地說道:“確實是這么回事,現在看起來,說不清誰是聰明人。他躺在地上睡的香甜,而我一會兒還要面對安全局無休止的騷擾。”
松格笑了笑,說道:“你是因為試圖偷渡進來的吧?”
“沒錯,你呢?”
“嫖娼。”松格言簡意賅。
烏克愣了好一會,重復了一下這個詞匯。
松格嘿嘿一笑,說道:“是不是很滑稽,我大概是聯邦進入新歷以來最無辜的家伙,嫖宿嫖到喬裝釣魚的安全局警員身上去了。要我說還是這些上等人夠正,膚白貌美,身段夠正。”
“......”烏克有點無語,依然摸不透這人在打什么主意。
松格也不在意,依然笑呵呵地說道:“要我說,你選得對。至于那些老瘤子的騷擾,你也不用擔心了,我敢向你保證,接下來不會再有人找你的麻煩。”
“你這么篤定?”烏克奇道。
“當然,因為你開了個好頭。”松格豎起大拇指,說道:“接下來整個薩洛揚拘留所不會有任何一個偷渡客會開口。相信我,卡姆的人會保你周全。”
不等烏克繼續問,安全局的人就撤掉了白布和擋板,手持警棍的精英干員敲打著囚室欄桿,打出清脆的動靜,一路來到烏克面前。
他目光幽幽,滿是憤怒。
烏克看了眼松格,眼神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看,麻煩這不就來了。
然而那干員一開口就讓烏克腦子停轉了一下:“烏克·威廉姆斯,你有家屬來探視。”
家屬?烏克看著松格,后者回以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
烏克被請到了一間角落里的暗室,擺放的刑具證明了這里的用途,這房間要是會說話,多半會說:我做夢都想不到我會變成一件接待室。
莉芙捧著飯盒走進暗室,被濃重的血腥味嗆得幾欲咳嗽。
她看到自己的哥哥好整以暇地坐在沒通電的刑椅上向自己招手,莉芙滿臉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半晌后搖搖頭,放下飯盒沒好奇地說:“看來我不該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烏克問道。
“你是聯邦憲法欽定的老賴,接受不了除了催債賬單外的便民郵件,我可以。”莉芙略帶些諷刺地說道:“幾個小時前我就收到了你入獄的郵件,沒有署名,我還以為是惡作劇呢。”
“幸好你來了。”烏克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
“我糾結了好一會兒,一開始想的是不管真假,不如純當沒看見好了。反正你也夸下海口,說你有帶我爬出深坑的本事,肯定是有所依仗吧。”莉芙邊諷刺著,邊幫他擰開飯盒的蓋子,邊說道:
“不過事情到了這份上,不如來看看,如果你死了也有人給你收尸。”
烏克望著飯盒里的飯菜,未化開的過咸調料在嘴帶來陣陣刺感,眼角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唇邊揚起一個弧度。
他順口提過自己愛吃炒菜,而威廉姆斯家發達時的飲食習慣來看,廚房里基本不動鍋鏟,以煲煮的各類濃湯為主,附以各色面包充當主食。
莉芙嘴上狠辣,還是給他炒了一碗雜燴。盡管食材廉價,手法生疏,把飯菜舀進嘴里的那一刻他還是低頭揉了揉眼角。
他咀嚼片刻才抿化那些混在一起的調料,進到胃里倒成了一股暖意,柴米油鹽的生活氣息和淡淡關心,沖開近來所見所聞在心中積郁的憤怒和壓抑。
烏克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