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辦公室房門,不出意外見到了英姿勃勃的漂亮姐姐。
愿圣母瑪利亞保佑涼子不會發覺異?!h山真葉心里祈禱一句,在天野涼子目光看來之前,及時轉身走向座椅道:
“東京大學山崎一案,報警人的確是桃香美櫻,不過她因為身份特殊,不想與警方產生牽扯,所以錄完證詞后就溜開了?!?
方才他與桃香美櫻達成了合作協議,想要保守手槍指紋一事的秘密,桃香美櫻就需要替他完成三件不違法不犯罪的事情。
當然,解釋權在遠山真葉手里。
當時見到桃香美櫻哭得梨花帶雨才答應下來,遠山真葉摸著她的腦袋,很想善意地告訴她,這個秘密將會吃她一輩子。
不過考慮到桃香美櫻當時的心理狀態,以及姐姐涼子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遠山真葉最后耐著性子安慰了短發女孩幾句,在涼子來到醫院心療科前及時送走了她。
他剛有邁出兩步,忽然聽見涼子重重關上房門的聲音。
遠山真葉眉頭一挑,心覺不妙的同時,果不其然就聽見姐姐摻雜著幾分疑惑與奇怪的嗓音:
“真葉你站住,不許動?!?
“我們之間見面,你從來都會先看我的眼睛,沒有一次例外,從小到大向來如此,但是今天為什么沒有和我對視?”
遠山真葉:“……”
天野涼子瞇著凜然的眸子,快步走來:
“你是在擔心什么?按照心理分析來講,你刻意沒跟我對視,是不是心存焦慮?比如說因為一些男女之事,害怕被我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又或者因為過度緊張和擔憂,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轉過身,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為什么。”
質問的話語讓遠山真葉嘴角抽動了下,一時有些啞口無言。
不愧是金表組出身的姐姐,只是這份層層剖析的嚴謹精神用在刑事案件上該有多好……
天野涼子嗓音清冽,用力握緊了拳頭,“果然,你做了……”
“今天遇到的事情很多,有點累了。”不等天野涼子繼續推理分析下去,遠山真葉就已轉過了身體,神色略顯疲累解釋道。
這是絕對意義的真話。
也是毫無意義的真話。
他背靠著辦公桌,無需作偽地打了個哈欠,連續使用心聲超能力早就使身體處在疲憊不堪狀態。
“累了?”天野涼子確認般重復了一句,清凜眼眸緊緊盯著遠山真葉,對視到快要令兩人都失去時間概念的時候,她上前一步,踮起腳尖,過短的距離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甚至,似乎連心跳的頻率都能感受得到。
“那我們回家休息吧?!弊詈笏f。
遠山真葉心里松了口氣,像是才想起來什么似的,轉而佯裝好奇問道:“你之前打電話是?”
“強行犯三系的系長調去了內勤課室,現在我是三系代替系長?!?
即使是清冷平淡的語氣,遠山真葉仍是從中聽出了涼子分享時的愉悅。
習慣于獨自行動的姐姐,這么多年來,也只有他這一個可供分享日常情緒的小伙伴。
“只是代理?”遠山真葉故作不滿。
“警銜會提上一級,以警部警銜擔任代理系長,直到確定系長人選?!碧煲皼鲎由斐霭资[食指,撫平他的眉頭,“還有一枚小授勛櫻花勛章,以及三天休息時間?!?
許是子承父制,日本警察也有類似行政休假的制度,屬于“恢復精力”休假的一種,只不過除了外勤、刑事這類一線警察外,少有內勤警察會得到假期批準。
“等到周末,我們去渡船上休假?”天野涼子盯著他,關心的語氣偏偏露出幾分試探的意味,“一塊游賞,剛好給你緩解下壓力?!?
自從她調任搜查一課強行犯三系,姐弟兩人外出游玩放松的日子一天少過一天,今年開春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時間享受兩人假期。
渡輪?以東京人均超高的犯罪率,登上渡輪怕不是要觸發暴風雪山莊模式……遠山真葉看著神色認真的姐姐,想到前幾分鐘自己找到的借口,只好“愉快”答應下來。
桃香美櫻的一百萬日円雇傭費用已經支付,是時候讓她有些參與感了。
…………
周四晚上,月色涼如水。
朝夜新聞主編水原熏停好汽車,拿上早已準備好的工作采訪設備,關好車門后走向警視廳本部大樓。
她戴上警方提供的工作邀請通行證,進入本部大樓前,抬頭看了眼夜色。
夜空中,月兒皎潔得如同一把放在黑瑩綢緞上的刀。
刀身雪白朦朧,白月光討好似的鋪灑在她的腳下。
這態度,與今天來到報刊總社的幾名警察倒也相似——如果能夠被她以翔實而冷硬的筆調記錄采訪,也將為自身履歷添上一筆耀眼的政績。
不過這些都不是水原薰最關心的問題。
周二下午,當時坐在主編辦公室內日常辦公的她,收到一份匿名寄來的信件包裹。
這在新聞界屬于很常見的事情,對于身處東京前三大新聞媒體機構,掌管著東京都近三百萬訂閱用戶視線的水原主編而言,每日或匿名或偽造身份的舉報揭露信件,多得就像是她這些年來的追求者,足以從東京灣排到關西大阪的通天閣。
這份包裹之所以能夠吸引水原熏的注意,原因在于貼在包裹外側身份信息欄的一句話:
【從什么時候開始,維護穩定這句話,就成了罔顧公平與正義的不可反駁的理由?】
看到這句拗口又悖論的話語,水原熏下意識認為,這份包裹又是哪個無能失敗者不滿現代社會的發泄行為。
只是見這信封包裹身份信息一欄的字體寫得別具一格,一筆一劃之間鮮有少年意氣流轉,但卻筆鋒凌厲地讓她心間倏地一跳,于是水原熏抱著好奇心態拆開信封,閱讀來信后反而來了幾分興趣。
產生興趣的原因,不是信中內容過于悚異。
一位刑事部部長私生子因為個人私欲,引起的一場報復社會案件,放眼東京平成數十年來的官僚子弟行徑,實在是件尋常小事。
多年前她就追蹤報道過一則新聞,一位為了全東京人民安危而拋家棄妻,選擇數十年如一日深耕科研的學者,妻子卻被一個作風放浪的世家二代勾引出墻,當年鬧得滿城風雨,可最后不過是草草收場。
前些年,一位內閣大臣的妻子利用丈夫職務之便,勾結外部勢力逐漸締造了一個信眾多達十數萬人的邪教,即使警視廳公安調查搜集的證據已經擺到了新聞報社的頭版頭條新聞,最后結果依舊是立國以來的優良傳統——鞠躬道歉,然后裝作無事發生。
真正引起水原薰興趣的,是信件中的措辭用語,與鋒芒畢露的筆鋒完全不同,寫信人措辭溫和,用語平淡,行文簡潔嚴謹,關鍵是言語處處,皆執晚輩學生禮。
正是因為這一原因,從不在乎大國興衰,只會在意小民尊嚴的水原薰才愿意接受警視廳刑事部的記者會邀請,想要見一見這位似乎充滿矛盾的寫信人,然后詢問他一個問題。
思緒閃爍間,水原薰的身后傳來了一道問詢的女性嗓音。
回頭看去,是關西大岡家族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