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的宋懷秋閃耀得像是一顆星。
外貌出眾,成績優異,性格沉穩不張揚,又有點瑪麗蘇小說男主的高冷和傲嬌。
總之暗戀他的女生多如過江之鯽,但大部分都選擇遠觀。
比如我。
因為他拒絕起人來實在是太冷硬了。
我曾“有幸”目睹過一次他被表白的現場。
女生情真意切,卻只換來他“沒興趣”三個字,連禮物都沒伸手接。
他轉身時看見我,以為是排隊表白的,肉眼可見開始蓄力,嚇得我慌忙遁了。
我怕那一點隱秘的悸動就此灰飛煙滅。
大二時,我在一場辯論會上跟宋懷秋正式相識。
雖然他將我方殺得片甲不留,我卻依舊為他的風采深深折服。
最后,他獲得了最佳辯手。
我跟隊友一起去向他道賀,他同我握手,和同其他人一樣。
晚上,辯論社約了去酒吧放松。
我到時學姐們已經開了酒,興奮地喊我過去。
不遠處的卡座還有一桌人,在我快步進門后爆發出了一陣怪異的起哄聲。
我不解地看過去,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竟然是宋懷秋!
直到坐下我都還沒回過神,愣愣地喝下一大口酒,嗆得連聲咳嗽。
在看到宋懷秋徑自走到我身邊時,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問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我當然愿意。
于是我倆就在一起了。
我隱約覺得不對勁,卻識趣地沒去追究因由,說服自己只坦然接受結果就好了。
但實際上,我過得有些煎熬。
宋懷秋明顯不喜歡我,連我的專業和班級都沒問過,更別說接送我上下課了。
而我也是虛有個女朋友的名份,其實連他的手都沒牽過。
還默契地選擇了隱藏這段關系,似乎都知道不會長久。
也正因如此,我才想多為自己爭取些美好的回憶以供來日回味。
于是,我提出了每周至少約會一次的要求,宋懷秋答應了。
雖然只是簡單地吃頓飯,還是AA制,但對于我們增進了解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關系的轉機發生在交往半年后。
校籃球賽上,他一個壓哨三分震懾全場,我在場外一個激動……扭了腳。
同系的學長熱心地扶我去醫務室,我剛要感謝,胳膊就被扯了過去。
宋懷秋直接背起我,在周圍人怔忡的目光中冷哼出聲:“怎么,當你男朋友是擺設嗎?”
一句話,我們的關系徹底曝光,迅速傳遍了我倆所在的兩個系。
我也因此被評選為“年度狗屎運得主”,在宿舍眾人的追問下十分弱小無助。
怎么認識的、什么時候開始的、誰追的誰、喜歡對方什么……
問題一大堆,我一個都答不上來。
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宋懷秋更沒給我答案。
室友們要求宋懷秋請吃飯,這是默認的共識和慣例,也是一種隱晦宣誓主權的儀式感。
我很想擁有,便硬著頭皮提了。
好在宋懷秋還算給力,訂了上乘的飯店,體面有禮,賓主盡歡。
我高興,多喝了兩杯,在他耐心地送我到宿舍樓下時,借著酒意討一個吻。
他掰著我摟他的手臂:“沈憶歡,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知道啊,親自己男朋友嘛,有什么稀奇!”
他頓了頓,忽而輕笑:“確實沒什么稀奇……”
輕柔的尾音落在纏綿的唇齒間,連著我的喘息一并吞入了五臟六腑。
舒服、熨帖,心如擂鼓,我幸福得不知今夕何夕。
一吻之后,我們越來越像正常的情侶了。
會牽手,擁抱,彼此陪伴,對我提出的小要求也全盤接受。
直到我發現他經常在網上搜一些“好男友的必備技能”以及“如何避免被女友吐槽”之類的話題。
我才明白,他只是擅長學習并且有著很強的好勝心。
如同他拔得頭籌的論文一樣,戀愛他也要談得無可挑剔。
動機不需要出自喜歡,只要把戀愛當做一項課題就好,而我只是他的搭檔。
僅此而已。
后來我無意中得知,原來宋懷秋有一個喜歡的人,英語系的系花,邵真真。
兩人是高中同學又都是學霸,對彼此懷著一樣的心思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卻都因著自身的驕矜不愿率先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就那么一直拖著,直到宋懷秋的室友們看不下去。
帶他去酒吧消遣,跟他玩大冒險,讓他對下一個從門口進來的女生表白。
其實已經暗中安排好了是邵真真,卻沒想到我會搶先她一步走進了酒吧。
……
我得知這些真相時,是在大四上學期的某次聚會上,他醉酒的室友說漏了嘴。
宋懷秋也在場,冷著臉扶起他讓其他人送回寢室后,自己拿了瓶酒坐回我身邊。
許久,摸索著握住我的手。
沒有向我道歉,只是淡淡說:“沈憶歡你明白的吧,有些陰錯陽差,就是上天注定的安排。”
當時,我信了他,說服自己放下那些前塵因由,好好地和他走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邵真真也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末。
她找到了宋懷秋,向他訴說自己的不甘和懊悔,幾乎哭倒在他懷里。
宋懷秋回抱了她。
我站在遠處,似乎能看到他們彼此纏繞的憐惜和心疼,是我和宋懷秋之間從未有過的。
那一刻,我才終于明白了我們這段感情最大的問題。
宋懷秋按部就班地扮演著完美男友,卻從沒主動向我走進過一步。
他給了我所要求的一切,卻沒給過我疼愛。
手指顫抖著收緊,掌心薄薄的紙張被捻成一團褶皺,我轉身丟進了垃圾桶。
原本是要給他看的,如今也沒必要了。
我承認我受到了刺激,開始故意地、頻繁地提起邵真真。
宋懷秋起初還會解釋,后來沉默,最后認定我是無理取鬧,和我吵得面紅耳赤。
我卻扭曲又自虐地想:挺好,還能看到完美男友發飆的一面,也算不枉談了這一場戀愛。
比起那些泯然于眾很快被他遺忘的表白者,至少他能記得我很久,再久一些。
這也是除那件事之外,我卷款而逃的另一個理由——我不想讓他忘記我。
眼下看來,這個愿望倒是實現了。
他不僅記得我,連欠款的零頭都記得清清楚楚。
……
失眠的我靠在床頭,將這操蛋的過往回憶了一遍,緩慢地吐出一口煙圈。
窗外天光泛白,嶄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我翻身下床,路過陽臺時將煙頭捻滅在多肉花盆中,順手抄下一件晾曬好的連衣裙。
想了想,又換成了一件通勤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