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

“可以出來了。”

克洛為五名孩子打開了大門，但他們依舊瑟縮在角落里一動不動。

“大哥哥，我們是不能死了嗎？”大男孩的聲音里，帶著失望。

孩子的眼神中帶著迷茫，帶著不解，帶著很多的小情緒。

但克洛唯獨沒看見他們對生的意愿。

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也是個孤兒，我也曾對這個世界絕望過，但后來我遇到了很多人?！?

“溫柔的‘母親’，和我同樣境遇的哥哥姐姐，還有后來的弟弟妹妹。”

他講起了前世在孤兒院的點點滴滴，并沒血緣關系但總是會對所有人微笑的媽媽，還有院子里那棵酸甜的櫻桃樹。

前世如此拼命工作的原因，也只是想為有了白發的李莎媽媽分擔一點壓力。

“所以至少，別放棄希望…”

孩子們的眼神漸漸有了變化，迷茫中透出一絲光亮。

領頭的大孩子看了看弟弟妹妹，做出了最終決定。

“大哥哥，”他站起了身，“我們跟你走?！?

偽裝教派的異端們雙手都被套上了神典國特制的鐐銬，嘴里也塞著阻止他們說話的破布。

體內超凡力量被封禁的他們此時與普通人無異，頂多身體上稍微強壯一點。

拂曉之光對他們造成的慘烈傷口也在神官小隊的治療中好轉了許多，至少不再致命。

治療的過程中，異端們只能用殺人的眼神盯著神官小隊的成員。

直到克洛帶著五個孩子重新出現在這里，他們眼中的恨意更是到達了巔峰。

若眼神能殺人，克洛早已被千刀萬剮。

【道德點+1】

【道德點+1】

……

“殿下，這伙偽裝教派的異端該如何處理。”埃爾文上前詢問。

他不明白克洛為何要留下這些異端的性命，甚至還命令了神官們為他們治療。

克洛望向埃爾文，“埃爾文先生，你先帶著孩子們和其他人出去吧?！?

埃爾文本想反駁，但他看見了克洛眼中的不容置疑，默默地點了點頭。

克洛快步上前，取下了霍克曼嘴里的破布。

“圣子殿下如此大費周章，最后還活捉了我們，是想要藏在這里的‘虛飾之心’吧?！被艨寺徽Z道破了克洛的動機。

他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放過其他人，我可以把它交給你。”

原本還安靜的異端們開始了躁動，但他們根本掙脫不了身上的枷鎖。

“不可能?！笨寺鍞嗳痪芙^，“我只會放過無辜者?！?

“他們都是無辜的，一切罪孽都是我逼他們做的。”霍克曼想將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

在【噬謊者】的作用下，霍克曼所說的顯然是謊言。

“呵，”克洛面無表情地冷笑，指向了里昂，“他殺別人全家也是你指使的？”

霍克曼沉默了片刻，他抬起了頭，“換做是你，你也許只會比他更加極端?！?

里昂不似作偽的善意，在樹林里欲言又止的模樣，以及講出虐殺過程時的暢快表情。

截然不同的矛盾反應，同時出現在了一個人身上。

克洛重新走到了里昂的面前，取下了他嘴里的破布。

“說說看，你的故事。”

里昂看向了霍克曼，對方點了點頭。

他從記憶深處，翻出了那個無法忘記卻又不愿意想起的故事。

故事有些俗套冗長。

一個鄉下的中年男子家庭美滿幸福，他本以為自己應該平淡地過完這一生。

直到他在某一天，沒有及時對教廷的老爺行跪拜禮。

之后，他便以“瀆神”的罪名被關進了當地的仲裁省監獄。

直到接近十年后，新上任的地區司鐸才想起了還有這么個人，便出于善心將他放了過來。

“你知道嗎？”里昂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大了起來：“當我興沖沖回家的時候，家里只剩下了空蕩蕩的灰塵?！?

“和三張黑白照片?！?

“鄰居告訴我，所謂的不敬與瀆神只是一個謊言，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家伙看上了我的妻子！”

“我的孩子才三歲，她是那么可愛，就像是天上的天使，她該有多么絕望…”

里昂的眼中閃過癲狂：“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想著報仇！”

“可是，他的家人是無辜的…”克洛的語氣中有著不自信。

“哈哈…他的家人是無辜的！你是多么仁慈??！可我的家人難道就不無辜嗎？！”

即便沒有【噬謊者】，克洛也從他控制不住的情緒里看見了真相。

換做是他，如果李莎媽媽和弟弟妹妹們被人害死……

他不敢再想。

“好，我可以饒過你，但這里的其他人呢？他們難道也都和你一樣？！”

克洛和所有人的目光對峙，試圖尋找任何的猶豫或愧疚。

可是眼前只有一整片被痛苦和仇恨匯聚起來的深淵。

“除我之外，他們加入教派的原因大同小異，除了仇人外也沒殺過其他的無辜者?！?

“他們本就是教派里的‘棄子’，根本不知道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你抓回去也沒多大意義?！?

霍克曼指向了自己，“只有我和虛飾之心，是這個據點里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只抓我就夠了。”

他所說的一切，都無比真實，真實到沒有半點謊言。

?！?

鐵器落地。

克洛蹲下了身子，用鑰匙為里昂打開了身上的枷鎖。

隨后他一個一個，解開了所有人的枷鎖。

重歸自由的異端們帶著迷茫與不解，看向了克洛。

“走吧?！笨寺宓穆曇艉茌p。

“你說什么？”

“走！從密道走！”他的聲音掙扎。

他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沒有一個人有動作。

“滾！還聽不明白嗎？我讓你們滾！趁我還沒改變主意！趕緊滾出我的視線！”他幾乎是在咆哮。

終于有人動了起來，他們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地走向了據點深處。

霍克曼還站在原地。

“你也走。別再作惡了，否則我會親手再殺了你們。”

里昂轉過了頭，“安迪兄弟…謝了?！?

“有煙嗎？”

里昂一愣，搖了搖頭。

但很快有人拋過來了一個有些簡陋的鐵盒，里面裝著幾根自制的煙卷和干燥的火柴。

鐵盒表面的印花都已經模糊，但看得出來主人對它十分珍視。

腳步聲停了，所有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了黑暗中。

克洛點燃了火柴。

咳咳咳咳咳——

煙霧繚繞中，他咳嗽了好久，果然哪怕是換了一個世界，他也抽不慣這玩意。

【道德點-1】

【道德點-2】

……

從他放走所有人的那一刻起，腦袋里的機械聲音就沒停下來過。

扣吧扣吧，反正都是0了。

克洛又重新吸了一口煙，然后重新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