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啊！”

強忍著疼痛，路德維希瞪了一眼保羅一世：“保羅陛下，剛才那力道……難不成你真的要打死亞歷山大嗎？”

保羅一世沒有說話，沉默不語。

路德維希強忍著疼痛，慢慢地轉過身去，上前兩步，一把奪過了馬鞭，將它扔在了凡爾賽宮的草地里。

“無論怎么說亞歷山大都是你的兒子，這要是剛才的那一鞭子抽下去，他不死也毀容了……”

而被路德維希護在身后的亞歷山大，看到路德維希背后的傷痕和動作后，垂在身側的手，不禁輕輕顫抖……

而保羅一世感受著路德維希的目光，羞愧的低下腦袋，不敢直視路德維希的眼睛。

保羅一世剛才真沒有想這么多，怒火中燒的他，只想狠狠地抽一頓亞歷山大，將這么多年自己對母親的怨氣全部發泄在他的身上！

更何況，這一鞭子還沒有抽到逆子亞歷山大身上，而是抽到了路德維希身上了。

這實在是讓他羞愧難當。

……

路德維希見兩人沒有繼續的動作，這才在內心里面松了一口氣，心想今天這一鞭子沒有白挨。

于是目光繼續看向保羅一世勸說道：“父子之間哪有什么隔夜仇？”

“你都不了解亞歷山大的想法，你怎么能知道他所說的這些東西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人與人之間是要交流的，更何況還是父子……”

“不交流，不溝通，那我們和畜生又有什么區別呢？”

保羅一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抬起腦袋，面露愧色的看向了路德維希。

面對沙皇的愧疚，路德維希強忍的疼痛笑了笑，示意沒有什么大礙。

直到這時，保羅一世這才重新將目光投在了自家兒子身上，父子對視，竟都沉默不言……

保羅一世自從生下來后，他便被當時的伊麗莎白女皇所帶走撫養。

當時的伊麗莎白女皇對于撫養保羅，也只是一時興起，很快就沒了興趣，便把保羅一世托管給了其他人照顧。

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保羅一世是極度渴望父愛和母愛的，當然父愛他是體驗不到了，因為當時的彼得三世早已經去世多年。

至于母愛，葉卡捷琳娜自然不會給這個彼得三世的兒子任何的關愛，這自然引起了保羅一世的憎恨。

再加上葉卡捷琳娜二世得位不正，亂搞男女關系，保羅一世從成年開始就極度憎恨自己的母親。

認為是她的情人們奪走了自己母親的愛，是那些該死的情人攛掇著自己的母親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而亞歷山大的成長軌跡幾乎和保羅一世一模一樣。

亞歷山大自從被生下來后，就被葉卡捷琳娜二世抱走撫養，不過和伊麗莎白不同的是，葉卡捷琳娜是真的將自己的母愛注入給了亞歷山大。

所以在亞歷山大身上，這下就反過來了。

保羅一世渴望母愛，到了亞歷山大身上就變成了渴望父愛。

具體表現就是亞歷山大對于自己的父親言聽計從，而且他一直都在調節保羅一世和葉卡捷琳娜二世的關系，到了最后時刻，他甚至還當著自己父親的面燒毀了葉卡捷琳娜的傳位詔書。

讓保羅一世得以順位繼承……

這些都是亞歷山大企圖和自己父親和解的表現……

那保羅一世呢？

保羅一世有沒有想過和自己的兒子和解呢？

那自然是有的，保羅一世上位后，他就力圖將自己的模樣刻在自己兒子身上。

以下是亞歷山大在保羅一世登基后被加封的官銜（謝苗諾夫斯基近衛團炮兵上校，圣彼得堡禁衛軍總督，樞密院軍事委員會主席，圣彼得堡騎兵師和芬蘭步兵師欽差巡檢……）

當然，盡管亞歷山大對自己的父親言聽計從，但他終歸不是保羅，他是亞歷山大！

……

就這樣，父子兩人相互沉默著，竟談不到一個話題。

最后還是得路德維希打破僵局。

感受著背部的疼痛，路德維希嘆了嘆氣，繼續看著保羅一世，這次他沒有稱呼對方陛下，而是稱呼對方的名字：“保羅，難不成你想看到伊凡雷帝和彼得大帝身上的悲劇，出現在你的身上嗎？”

“難道非要等到父子相殘，你死我活的地步！”

“才會清楚，交流有多么重要嗎？”

保羅一世聽到這里喉嚨微動，鼻子有些酸酸的，他很想開口說話。

但最終閉上了嘴巴，作為俄羅斯沙皇，亞歷山大的父親，他始終是開不了這個頭。

他是俄羅斯沙皇！而沙皇是不允許軟弱的！

而父親更不允許軟弱！

他不能低這個頭！

見在保羅一世這里打不開突破口，路德維希只好輕輕地搖了搖頭，將目光轉移到了亞歷山大身上：“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這時早已經紅了眼眶，鼻腔也有些酸澀，他一直希望得到的東西現在就擺在面前，只要他順著路德維希的話茬，向父親服軟……

那么曾經的隔閡，曾經的各種不解和矛盾，都將煙消云散……

但亞歷山大也開不了這個口，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沒有錯……

“呼……”

路德維希見到這兩人這副模樣，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上前拍了拍亞歷山大的肩膀：“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彼此有多么重要！”

“亞歷山大，也許你的人生就只有這一次機會……”

聞聽此言，亞歷山大渾身緊繃。

良久后，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帶著喉嚨里面的哽咽，低聲道：“對不起，父親，一切都是我的錯……”

而保羅一世則是神色嚴肅地看著亞歷山大，他沒有動作，沙皇陛下似乎是對亞歷山大的服軟，沒有絲毫的滿意。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保羅一世身上。

路德維希神色復雜。

列普寧公爵期待異常。

豪格維茨侯爵眼神閃爍著異樣。

席爾眼圈微紅。

就在路德維希，準備有下一步動作時。

忽然！保羅一世宛若一個小孩子一樣，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嚴肅道：“吻這里，亞歷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