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不斷下沉，各種繁雜的念頭就如同氣泡一樣，一點點從靈魂中脫離，逐漸升起，在即將脫離海面的一瞬，驟然炸裂。

靈魂在變得澄澈，情感在變得簡單，夏亞總覺得這種感覺無比熟悉，就好像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樣。

“啊，想起來，就和經(jīng)由牌桌踏入余燼一樣。”

只是相較于踏入那黑與白的世界，沉入意識之海至少還保留了一些情感，讓夏亞不至于成為冷冰冰的機器，或者居高臨下的神明。

【風于此處止息，月于此處無光，此為寂靜常暗之地，此為萬籟永明之境，今夜我踏足此地，將見何物？】

未曾見過的篆文從眼前的虛無中擠出，緩緩拼湊出一張卡牌。

夏亞伸出手，試圖觸摸眼中的虛無與無面的卡牌。

指尖努力向前伸展，逐漸延長，逐漸化開，一點點在夏亞的眼中化為灰燼。

沒有恐懼，沒有驚訝，平平淡淡，就好像本該如此。

一抹灰燼觸及卡牌，燃起黑與白的火焰，在夏亞的面前張開，編織出緊閉的門扉。

【道路：無鎖之門（特殊）】

【知識從無邊界，只被鎖在名為愚昧的門后，而思考，生命皆有的本能既是鑰匙，洞開智慧的光輝】

名為【無鎖之門】的卡飛入夏亞眉心，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夏亞還是能認出，卡面上的繪圖與眼前的大門幾乎一致，只是繪圖所呈現(xiàn)的更加年輕。

沒有如今門上遍布的傷痕，也沒有爬滿門框的藤蔓，甚至相較現(xiàn)在暗淡的模樣，卡面上的更加皎白，就好像……羊毛一樣。

夏亞并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然想到羊毛，就好像他為什么會突然將意識中的神與神界代換成司辰與靈境一樣。

這好像是一種來自世界的本能，讓夏亞下意識不想去思考。

這種本能就和剛剛睡醒一般，思考附上了一層迷霧，連做出的動作都比意識先行一步。

正如夏亞現(xiàn)在放在大門上的手。

“誒？”

寒冷而溫暖的矛盾感覺順著掌心刺入腦海，讓夏亞的意識瞬間清醒。

“為什么時候放上去的，還有，這哪啊？”

夏亞下意識后退了兩步，遲疑片刻后又跺了一下腳。

堅實的觸感無比真實的再次出現(xiàn)在腳底，讓夏亞呆呆地低下頭。

健康的，直立的腿映入眼中，夏亞忍不住眨眨眼睛，遲疑著想給自己來一巴掌。

“這是夢嗎？”

“在做這筆交易之前，先做個夢如何？”

歌蒂莉婭的囈語從回憶中被挖出，讓夏亞懸著的手頓了一下，最后還是扇在了自己臉上。

痛感很淡薄，不符合他剛剛用的力度，所以，這大概是夢。

夏亞失落地嘆了口氣，但很快就振奮了精神。

至少此刻他的腿是好的不是嗎？

“有痛感，但是夢境，加上先前的卡牌，所以這里是靈境……嘖，那瘋女人還有多少底牌。”

雖然目前看來歌蒂莉婭的研究并未觸及那些詭異的領域，但光是這手踏入靈境的手段就能說明，這女人在追尋神秘的道路上絕對走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這樣的人，即使真沒見過像【血肉的貪婪】這樣的道具，肯定也會什么其他的東西。

況且，誰知道歌蒂莉婭透露的信息里有沒有用來誤導的假貨。

夏亞下意識想要抓取什么東西，卻抓了個空。

“哈，目前來說我欠她的人情有點多……如果有一天真翻臉了，留她一條命吧。”

夏亞淺笑一下，很快給歌蒂莉婭選了個他認為合適的未來。

這可不是狂妄，要不是被身體拖住了行動能力和力量，他一個有金手指的穿越者怎么會被一個土著女子戲弄到這種地步。

“不過，我的情緒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夏亞遲疑地勾起嘴角，發(fā)出學著剛剛的模樣發(fā)出一聲輕笑。

很順暢，和現(xiàn)實那種除了嘲諷和禮儀性外一點情緒也沒有的笑聲完全不一樣。

在靈境中，他的靈魂與情感似乎是正常的。

“真是有意思。所以，是我的身體病了，而不是我的靈魂病了？這要放在前世可足夠一群科學家討論半天。”

夏亞的眼中閃過一抹狂熱，若是有鏡子在這，他或許能發(fā)現(xiàn)，他的這抹狂熱與歌蒂莉婭無比相似，只是淺薄了許多。

這或許是一種傲慢，只因平庸者終于有機會接觸乃至超越可望不可及之人。

這或許是一種瘋狂，因為當踏上這條路時，必然有事物將被當做祭品舍棄。

但如今，這只是一枚野心的種子，落于夏亞的心中，等著在某一時節(jié)生長。

【特殊：野心暗藏的時節(jié)】

未被張開的墨綠牌桌上，灰色篆文從每張牌上爬起，拼湊出如此文字后突兀被牌桌吞噬，只留下一些未知的變化去等著夏亞發(fā)覺。

莫名的牽引從心底涌起，打斷夏亞對神秘的思索，將他的眼睛牢牢鎖在大門上。

手掌重新按在大門上，體會那種異類的矛盾感官，而在眼前浮現(xiàn)的，則是一個目光呆滯、披著羊皮的羊頭人。

“愚昧者，獻上你的思緒。”

【思緒總與智慧相關，每一縷念頭都是智慧閃爍的光華，最古的愚昧者喜歡以獻祭之名將之掠奪，直至祂的羔羊陷入癡愚】

拿智商換開門的機會？

夏亞愣了一下，看向羊頭人的目光逐漸變得危險起來。

他不是個聰明的人，但想活下去只能窮盡自己的智慧，所以這哪是在扣智商，這是在扣他的命！

【你無法拒絕祂的交易，除非你足夠強大】

夏亞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澄澈。

“愚昧者，獻上你的思緒，我將為你打開門扉。”

羊頭人再度復述了一遍先前的話語，只不過相較第一次似乎更加詳細。

瘦削的手從羊皮下伸出，隱約有一種拉扯感從腦海中升起，似乎打算生生將他的靈魂撕裂。

“該死，這是打算強買強賣嗎！”

一縷流光從眉心飛出，在羊頭人手心打轉一圈，剛打算飛回夏亞身邊就被一把掐滅。

無鎖的大門漸漸打開，其中流出的光華將羊頭人與夏亞一同吞沒，而在光芒將夏亞覆蓋的前一刻，夏亞最后的想法卻是。

“我剛剛在想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