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鄧伯，你說什么啊。”

串爆轉身走了上來，坐在他身邊，手忖著桌子，一臉無辜：“我們收什么錢，沒收錢。”

“丟，你收沒收你心里有數。”

鄧伯看著串爆，手指再度在桌子上的名單點了點：“誰給錢你們就推誰扎職，簡直越來越沒規矩。”

他冷聲道：“林耀華，誰啊？誰識得他？扎白紙扇？”

雖然說。

三大底名義上是沒有大小之分的，都是平起平坐。

但是實際上，大家默認的都是草鞋最低，紅棍位置最高。

而且。

在和聯勝又不一樣。

和聯勝里的歷代話事人，能夠當上話事人的基本上都是白紙扇。

哪怕沒有當上話事人，往上升職社團揸數這個位置的，也是白紙扇。

所以，白紙扇這個職，在和聯勝還是有點特殊意義的。

當然了。

今年這一屆的吹雞是紅棍。

他情況特殊，能讓他當上話事人，是社團“發展政策”需要，所以才給到他的。

“這個林..林耀華，醒目的靚仔，所以推薦他過檔進來的。”

串爆有些心虛的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眼鏡兒：“合合圖巴閉手下的頭馬過檔過來，帶了兩條街市。”

被鄧伯這一訓斥，串爆自己都開始有點心虛了，魚頭標是不是收林耀華的錢了。

因為...

串爆他們這一脈確實有這個傳統。

不管是他還是魚頭標，都是屬于唯利是圖的人。

先前就有過類似的丑聞。

他們收了人家三十萬，推了個過檔的人進來扎白紙扇。

后面。

這個人眼看著不能借助和聯勝這個平臺獲利，立刻又帶著人轉過檔去了號碼幫，對和聯勝的名聲很不好。

“巴閉的頭馬？”

鄧伯手攥著拐杖，不耐的訓斥：“聽說先前被人斬死在大街上那個，是不是巴閉？！”

他語氣中自帶著優越：“合合圖？什么字號，自己的社團都管不好內亂。

坐館自己都被小弟斬，地盤都被別人搶完了吧？”

這年頭，有實力才能被人尊重，沒實力，那就是狗屁。

合合圖字號都沒了，鄧伯自然看不起。

“不一樣的，北角那個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緊挨著灣仔。”

串爆為自己解釋了起來：“收多個人進來，帶了兩條街市，以后也可以關照吹雞的嘛。”

“哼。”

鄧伯冷哼一聲：“關照灣仔？誰都可以隨便關照？如果是這樣，灣仔也不用到現在這個地步。”

說白了。

鄧伯就是覺得串爆他們什么錢都收，什么人都往上推。

過檔帶兩條街市進來，聽上去挺多，但是地盤跟地盤之間是不一樣的。

佐敦地區領導人林懷樂，人家手里也才兩條半街市的地盤，但他卻足夠資格成為一個地區的領導人。

北角那邊，雖然也還行，但是含金量沒法跟油尖旺這邊比的。

有些地段，一條街可能都有兩個社團，各占一半都肥的流油。

“這...”

串爆張張嘴，被鄧伯說的啞口無言，因為鄧伯說的是實情。

他掃了眼名單，心里直嘀咕。

魚頭標怎么搞的。

不是說好晾他兩天，然后扎個草鞋？怎么還推的白紙扇啊？

這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看出串爆的辦事風格。

完全甩手掌柜，地盤給魚頭標打理，自己不太過問，有錢收就行。

“把人叫過來，現在就打電話把人叫過來！”

鄧伯看著不說話的串爆，沉聲呵斥道：“我親自把關，沒實力的這期名單沒有你們觀塘！”

他也是借機做事，趁勢打壓一下串爆這個叔父輩二把手的氣勢。

串爆真是越來越沒規矩。

只知道收錢，根本沒有把自己這個叔父輩話事人放在眼里。

“北角這個位置對灣仔有幫手的..”

“叫人！”

鄧伯根本不聽串爆解釋，叔父輩話事人的氣勢展現，咄咄逼人。

他如何不知道北角帶進來兩條街市對灣仔有利，但是一碼歸一碼，自己中央集權先行。

哪怕沒有北角帶兩條街市進來，和聯勝九區之一的灣仔，還能讓其他社團踩落了不成？

“是啊，串爆，去把人叫來看看吧。”

“別什么人都往社團塞，到時候看撈不到油水，又過檔跑，和聯勝丟不起這個人啊。”

叔父輩衰狗、茅躉兩人在旁邊跟腔說到，第一時間響應附和鄧伯。

衰狗乃至于還隱晦的提起了串爆以前從新記過檔來和聯勝的事情：“不是人人都跟你串爆一樣威水的！”

“不能以偏概全，社團之間過檔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有老鬼奀非常反常的，倒是站出來幫串爆說話：“既然串爆推人上來，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因為他清楚。

早在他知道這份扎職名單的時候，自己的頭馬林懷樂就打電話問過林耀華這個人。

林懷樂最近安排手下在北角幫林耀華做事，他同樣也是清楚。

這個林耀華，不簡單的。

“我這就讓他把人叫過來。”

串爆嘀咕了一聲，拿著手提電話走到門口，就準備打電話。

“撲街魚頭標，給我辦的什么事，也沒見你交手鈔票上來給我啊。”

串爆自己都開始懷疑了，魚頭標這個撲街是不是收了好處，沒給自己分。

外面。

一陣剎車聲響起。

魚頭標帶著林耀華從車上下來，笑道：“走，就是這里了。”

林耀華拽了拽襯衫下擺，目光看了眼門口懸掛著的招牌：茶果嶺街道處。

叔父輩議事處設置在觀塘這邊，有街道處的加持，倒也不怕差佬說他們非法集會。

能搞定一個街道辦事處做叔父輩的據點，這和聯勝叔父輩老二的串爆，在觀塘的實力也還是有的。

“快點先！”

串爆看到魚頭標帶了陌生人來這種地方，猜測這個人應該就是林耀華：“醒目點啊，叔父輩都在等著。”

“大佬。”

魚頭標也不知道串爆見面就這么大火氣，笑呵呵介紹道：“這是大佬串爆，這是靚仔林耀華。”

魚頭標說話的時候，聲音非常響亮，洪亮的聲音在院子里傳開。

“阿公。”

林耀華點點頭，打著招呼。

“嗯。”

串爆只是上下掃了眼林耀華，點點頭轉身就往里面去了。

這個后生仔，外形可以，又高又靚，但是太年輕。

著條紋牛津紡襯衫、牛仔褲，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倒像是個辦公室文員。

古惑仔又不是做大明星，又高又靚有什么用？

兩人走在前面，他還不忘記低聲沖魚頭標訓斥起來：“低聲些啊，光彩咩？！”

串爆覺得，他們觀塘推薦白紙扇扎職這件事情，八九不離十要被鄧伯否掉。

自己拿著電話出來，假裝打一下打不通，然后應付過鄧伯，大不了就這屆他們觀塘就不推人上去。

誰知道魚頭標竟然還主動帶著林耀華過來，真是撲街，待會有得他們觀塘丟面了。

林耀華跟在后面進了里面的大廳。

鄧伯坐在中間的主位上，三個叔父輩幾人分散在周圍，目光打量著林耀華。

“這是鄧伯...”

魚頭標打了個招呼以后，開始介紹起來：“林耀華靚仔華，我們觀塘推薦的白紙扇。”

“阿公。”

林耀華腰板筆挺的站在他們面前，微微頷首一一打著招呼，不卑不亢。

“嗯。”

鄧伯只是掃了眼林耀華，然后看向魚頭標：“又推一個白紙扇上來，觀塘雙白紙扇咯？”

和聯勝地區領導人，他們在人員配置方面也有講究。

地區領導人是紅棍的話，一般搭配一個草鞋或者白紙扇的頭馬，不會出現雙紅棍或者雙白紙扇的情況。

“是的鄧伯。”

魚頭標笑呵呵的點頭：“我們觀塘，一定盡心幫社團做事。”

“呵。”

鄧伯輕笑一聲，像模像樣道：“我們和聯勝發展這么多年，秉承著民主選舉的方式。”

“對外，也一直都好歡迎醒目的靚仔加入我們和聯勝，只為讓社團越來越好。”

叔父輩辦事人，說話肯定要好聽。

鄧伯洋洋灑灑鋪墊一番：“你過檔來和聯勝，我們好歡迎。”

社團大，舞臺就大，揾食的機會也就會更多，他當然有資格這么說。

“四一九白紙扇，含金量很高，這個職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扎的。”

鄧伯看向林耀華：“林耀華，你過檔進來，手里多少人啊？”

“三十人。”

林耀華下頜微抬，補充道：“不到。”

他說的三十人，是精銳中的精銳。

“多少？”

“三十人？還不到？哈哈哈...”

衰狗、茅躉兩人當即出聲大笑了起來，表情夸張。

“三十人都不到的隊伍，就扎白紙扇？魚頭標，你還真是什么人都往上推啊？！”

“知不知道我們和聯勝有多少人？五萬多人啊！”

兩人絲毫不掩飾對林耀華的輕視。

手里三十人都不到就扎白紙扇，真當和聯勝的職位是大白菜啊。

鄧伯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什么，但是也沒有呵斥衰狗、茅躉兩人。

串爆被他們笑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沉著臉大口的吸著煙，一言不發。

他還不忘記瞪一眼魚頭標。

此時。

魚頭標也非常反常，非但不生氣，反而帶著笑容，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林耀華嘴角上揚，對于他們的反應并不反感，倒也理解。

人之常情嘛。

這就好比一個頭部公司的招聘面試現場。

招的是一個部門經理的職。

你的底蘊太弱，只有當小組長的實力，看不上你，很正常。

“聽說？你帶了北角的兩條街市過檔進來？！”

鄧伯沉吟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倒也不是不行。”

他話鋒一轉：“這樣吧，你過檔進來，做魚頭標的頭馬，按照白紙扇的目標來培養你。”

“等你發展一段時間，再給你扎職白紙扇，如何？！”

社團發展需要新血液，同樣需要地盤，有人帶地盤進來，社團能多收入一塊也是錢。

再加上北角的“戰略意義”，鄧伯倒不至于直接否了林耀華，直接來了個傳統的畫餅套餐。

“那不行。”

林耀華直接搖搖頭：“既然和聯勝沒有位置給我，那我不過和聯勝就是了。”

心里對鄧伯這些叔父輩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們竟然對最近的事情毫不知情？

林懷樂都分人手去北角幫自己打了幾天了，但是他們這些當叔父輩的，竟然都不知道？

每天琢磨著自己手里的這點小權力，只想著如何鞏固自己叔父輩的地位。

這種社團不衰敗，哪個社團衰敗啊？

其實也可以由此窺見，和聯勝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的原因。

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鄧伯知道一點這個事情。

下面報告上來，他就單純的以為林懷樂撈外快幫人平事，沒有多關注。

因為，也沒聽說哪個地區揾多地盤進來。

林耀華擺擺手：“不好意思，打擾，走先！”

魚頭標連忙第一時間阻攔，哪能讓林耀華走了啊。

“讓他走！”

鄧伯臉色拉了下來：“區區兩條北角的街市而已，真以為我們和聯勝缺那兩條街市？”

衰狗也是跟聲附和：“現在的后生仔，真是不知所謂！隨隨便便就想扎職？！”

“咳咳...”

魚頭標攔住林耀華以后，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看著鄧伯幾人：“事情發展的太快，我還沒來的及告訴大家。”

“北角這塊地盤，除了洪興仔肥佬黎本來占著的地盤，剩下的一半，全部都在靚仔華手里了！”

魚頭標聲音拉高，驕傲的抬起了腦袋，鼻孔看人：“現在的北角半邊清一色，不知道靚仔華夠不夠資格扎這個白紙扇的職！”

在和聯勝混了這么多年，魚頭標還是第一次在鄧伯面前鼻孔看人。

這份底氣，靚仔華給的！

什么？！

北角半邊清一色？！

鄧伯等叔父輩眼皮子不由得劇烈縮了縮，不可置信的看著林耀華。

怎么可能。

前幾天合合圖被打散，各大小社團瓜分地盤，這才多久啊，被林耀華攥在手里了？！

正陰沉著臉，氣的胸疼大口抽煙的串爆也是手指一抖。

凝聚的煙灰落在了身上。

“哈哈哈...”

串爆當即大聲笑了起來，胸不悶氣不喘：“這么短時間北角半邊清一色，怎么不夠格扎白紙扇？！”

他意氣風發：“有這種靚仔，我串爆可以帶社團踩落月球！”

這句話，是對剛才鄧伯奚落自己最強有力的回應。

“扎，夠資格扎！”

鄧伯也是一概剛才的輕蔑，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大旋轉。

“給座，上茶！”

他連忙吩咐到，看向林耀華，對他的稱呼都改了：“靚仔華，坐下來，咱們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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