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席的變臉使得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又是一僵。

蕭蓬承眉心緊皺，放在桌子下的手緊握成拳，薄唇微抿，整個人處于快要發怒的狀態。

林音察覺，略帶擔憂地看向渾身散漫的顧言席。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蕭蓬承雖是明君，但眾目睽睽之下被顧言席再三戲弄，恐怕心中早已將顧言席千刀萬剮…

可惜她如今只是個沒有身份的孤女，倘若蕭蓬承要對顧言席發難，她能做的也只是為顧言席收尸。

“九殿下總是愛說些玩笑話，”出乎林音意料，蕭蓬承的臉色扭曲兩瞬，竟面帶笑容，朝著顧言席揚起酒杯。

“近日天氣寒冷，九殿下莫要凍著自身，使得家人擔憂。”

顧言席擺擺手:“死不了，我還能活個幾十年。”

蕭蓬承:“……”

再次被懟，林音詫異地抬頭，瞧著蕭蓬承臉色通紅卻還是咬牙切齒地笑著。

林音:“？”

蕭蓬承作為澧國皇帝居然能忍他國質子如此耀武揚威？

【不愧是書中活得最久的男主，這忍耐力，比其他幾個人厲害多了。】

【這誰敢不忍？要不是我看了后面的情節，我現在就要痛罵蕭蓬承窩囊了。】

【后面情節怎么了？】

【后面？后面顧言席在澧國遭人污蔑，朝國皇帝直接御駕親征，接同胞皇弟回家。】

【顧言席這么受寵怎么還會被當做質子來到澧國？】

【他自己來的。】

林音沉默。

偌大的鳳儀宮鴉雀無聲，一旁彈奏的琴師早在某一刻悄然離開，貼身伺候的宮女奴仆跪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

前來參加宴席的大臣及其家屬低著頭，不敢與高坐上的幾人對視。

如此一來，始終站著的林音再次成為了人群焦點。

“你們瞧瞧，本殿的葡萄都要腐爛了，還沒人來伺候，”顧言席把玩著桌面上晶瑩剔透的綠色葡萄，像是想到有趣的事，嘴角微勾，手腕一轉，毫不猶豫將普通丟到林音腳邊。

“陛下，您要是舍不得這宮女，就再給本殿找長得賞心悅目，讓人有食欲的宮女貼身伺候。”

“比她好看就行。”

顧言席這番話屬實是在刁難人。

【…雖然我是女主黨，但不得不說，書里就沒有比惡毒女配好看的存在。】

【惡毒女配要不是長了張好臉，怎么還能在死后影響蕭蓬承那么久？】

【或許大家都還記得書中最有名的“千金買笑”？】

千金買笑。

林音眸光微亮。

【惡毒女配林音傾國傾城，其才華樣貌擔得起“第一才女”的稱號，當年她及笄禮上，無數富家公子遞來請帖，只為與她有些許交談的機會。】

【林丞相老奸巨猾，拿著林音的美貌當令箭，許諾誰能博林音一笑，便可當林音的夫君。】

【最后竟是不起眼的蕭蓬承勝出。】

當年的場景歷歷在目。

林音心中輕笑，她雖與蕭蓬承青梅竹馬，但因著男女有別，除卻學堂外私底下幾乎不通往來。

蕭蓬承年少時沉默寡言，不如其他幾位兄弟能言善辯，林音幾乎記不得他的存在。

那日父親宣布此事后，她坐在閣樓，看著無數富家子弟拿出新鮮花樣，卻始終沒有露出笑容——她及笄前日，乳母過世，傷心欲絕，參加及笄禮已是勉強。

過了一個時辰，眼見人數稀疏，她起身準備離開。

忽地一只金色蝴蝶輕飄飄地落在她的手心。

抬眸，只見夕陽西下，十八歲的蕭蓬承站在高樓，憨厚地往下丟著金蝴蝶。

隨著風起，金蝴蝶微微顫動，身上還帶著些許亮色。

“林音。”

少年踏著夕陽緩步走到面前，眼神明亮又帶著不曾掩飾的愛意:

“一個時辰，只夠我做好一百只金蝴蝶，它們皆是金銀打造，外加夜明珠磨成粉裝飾，此間種種不過千兩黃金。”

“若能買你一笑，也算我的辛苦沒有白費。”

他如此真誠。

林音忍不住抿唇，隨即朝他露出最美麗的笑容。

往事美好又令人留念，可惜物是人非下，往事的美好又帶了幾分殘忍。

若重來，林音興許還會為那場蝴蝶雨心動。

思緒收回，她繼續當啞巴。

哪怕腳邊的葡萄越來越多。

[她剛想什么去了？居然一直不理我。]

[算了不折磨葡萄折磨這傻鳥男女主吧。]

“陛下怎么不說話了？”

顧言席嬉笑:“本殿聽聞澧國美女如云，您身邊那位更是從北國搶回來的郡主，要不——”

蘇晚晚大驚失色，抱著蕭蓬承的胳膊往后躲，不愿意與顧言席對視。

“陛下…我不要離開您…”

適當的撒嬌對蕭蓬承很是管用。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大殿中央的林音，倘若她剛才愿意開口求助，他倒是樂意出手幫忙。

只不過眼下更重要的是晚晚。

蕭蓬承:“九殿下莫要再說胡話，您愿意讓誰伺候便直接將人帶走即可。”

顧言席挑眉:“她也行？”

林音再一次感受到好幾道灼熱視線落在身上。

蘇晚晚:“難怪九殿下今晚如此囂張，原來還是為了姐姐。”

蕭蓬承臉色一黑:“她不……”

“陛下！”蘇晚晚神色一厲，急忙抱著蕭蓬承的手柔柔撒嬌:“她現在可不是皇后林音。”

“要我說，不如就把她送給九殿下，我聽說九殿下對待下人并不苛刻，有他在，姐姐說不定能早日放下心結，和我們好好相處。”

林音:“……？”

悄悄話說這么大聲，真的不怕當事人聽見嗎？

還有，為什么你會覺得我的心結能被顧言席解開？

林音忽地明白了顧言席曾經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的“無語”。

當真精辟。

蕭蓬承:“九殿下何必如此執著于她？”

顧言席笑:“三個理由。”

“其一，她最好看，最賞心悅目，本殿身邊不能有丑東西；”

“其二，本殿的葡萄喜歡她，看看她腳邊那一堆，都是證據；”

“其三，本殿聽聞她可以見澧國的列祖列宗，剛好本殿最近空閑，也想和澧國列祖列宗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