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飯畢的船老大，卻沒有看他，只是悠悠地朝向東方打量著。

海上沒有山川遮擋，天亮的時候總是比陸上早一些，極遠處的海平面上，已是顯現出一道清晰的紅線，大約再過一刻鐘，那道還不甚刺目的大紅盤，就將露出大半面容，喚醒那些靠海吃食的凡人們。

江寧將目光收回，這次直接夾起了一大塊肉，放入口中。

肉剛入口，還未咀嚼，就化成一股熱流，直接流入腸胃之中，一股熱氣從腹臟處散入到四肢百骸里。

他與龍子們搏殺時，留下的傷口中，隱隱傳來了酥麻之感。

江寧用靈識一掃，那傷口竟然已是漸漸自愈起來，如同服下靈丹妙藥一般！

江寧幾口將肉全部塞入口中后，已是感覺腹中熱氣升騰，一股濃濃的靈氣正被逐漸吸入元嬰之中，恢復肉身傷勢的同時，也補充著他損耗的法力。

到了這時，他還哪能不知，這肉絕對不同凡響，怕是船老大專門給自己送來的。

難怪這老船主，已經年逾半百，卻一頭濃密的黑發，皮膚也比尋常船員更白皙細膩一些，看來能在這海上討食生活的人，手中絕對有幾把刷子。

江寧也是向船老大打了個稽首，口中誠謝。

船老大這才悠悠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被吃得干干凈凈的餐盤，笑著點了點頭，從衣衫內側的口袋中，掏出一物。

“小道長，你上船時已經付過船費了，這頓飯權當老丈我請客，這顆金豆還請收回。”

“另外，這幾個愣子，之前沖撞了你，我已經責罰了他們，還請你贖罪則個。”

沒等船老大吩咐，身上站著的兩人，已是彎腰拱手朝江寧唱了個大諾，口中陪著不是。

受了船老大這一飯之恩，本來就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的江寧，淡淡地應和下，伸手將金豆接了過來。

誤會化解，船老大臉上那客氣的笑容中，也掛上了幾分真誠。

“客人，天色已亮，我們馬上就要起船了，你已經在甲板上盯了一夜，不妨回屋休息一下，等午飯后再出來。”

“不過，所有客人的飯菜都是一樣的，道長到時候不要揶揄我等啊！”

面對船老大的打趣，江寧也是淡笑著擺了擺手，然后抿著嘴角，猶豫了一會，還是追問道。

“船主，這白天行船，晚上止步的規矩，是什么時候傳下來的，有什么說法嗎？”

船老大摩挲著自己的胡茬，思索了片刻后，回應道。

“倒不清楚是什么時候傳下來的，應該很老的規矩了。道長你也知道，這水中并不太平，藏著不少海獸妖物。傳說很久以前，像我們這些行船人，幾乎是朝不保夕的，在這茫茫海上，不定什么時候就失了性命。”

“后來是那人皇心中憐憫各洲百姓，與那四海龍王談過一場后，定下了這道規矩。只要有頭頂有日光照耀，咱們人族就能正常行船，不管是什么海物，都不能驚擾船只。如果是夜晚，或是陰天遮了日頭，就得馬上停船，給海獸讓路。”

人皇？

江寧心思一動，追問道。

“如果不停船呢？”

“呵，老身就見過不少自忖修煉有成的人，不肯按海上的規矩行事，夜里也貪圖時間趕路，現在，都躺在魚肚子里了。小道長，可千萬別跟他們學。”

江寧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道。

“那咱們人族壞了規矩，會被海獸攻擊。那如果有海獸壞了規矩，白天攻擊駁船，會怎么樣？”

船老大朝離自己船首最近的那根桅桿上，努了努嘴。

江寧瞇著眼睛望去，才發現那桅桿上面插著一只碩大的魚頭，足足有兩丈之長，魚頭中的尖牙竟有手指粗細。

“有一次白日行船的時候，有一只大魚似乎正在追趕什么，從船底橫穿而過，掀起的浪頭，正好擦過我的船身，將整艘船激得一陣搖晃。第二天天亮時，這只大魚頭就被擺在甲板上了。”

江寧雙目一縮。

驚擾了船只航行，就要砍頭，這未免有些過于嚴苛了吧？

怪不得那些海獸龍子，見自己靠近行船時，寧愿放任自己離開，也不再追擊。

可是他們本來就是龍王的子嗣，難不成龍王爺還會懲處他們？

而且，他們真就甘愿，就這樣放任自己離開？

那豈不是隨便一個修行者，在海面上停艘船，就可以隨意去找海族，甚至去龍宮打秋風？

反正見識不好，逃到船上就行了。

江寧搖了搖頭，總感覺這個所謂的規矩，絕對不像表面那么簡單。

而且最后傳出的龍王氣息，竟然已經超越了金仙修為，那豈不是說，當時猴哥去龍宮借寶的時候，敖廣隨便就能把猴哥制住？

那他為何當時要如此唯唯諾諾呢？要兵器給兵器，要盔甲給盔甲。

還是說，他是在這幾年才法力大增的？

那是誰給他的賞賜呢？賞賜的原因是什么呢？

江寧揉了揉額角，感覺自己似乎觸及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下意識地感覺這腳下的大海之中，隱隱有一道目光在打量著自己。

甩了甩腦袋，江寧起身，朝船老大拱手行了一禮。

“船主，夜里不行船的規矩我自不敢破，但每天行船的時間，可以略微提早一些嗎？或是行船的速度，能再快一些嗎？我確有急事，還請船主通融一二，報酬好說。”

船老大自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道長放心，后面的時日，只要東方起了亮光，我就立馬招呼人開船。只是這行船的速度，就全看老天爺，肯不肯賞臉起風了。眼下這個時節，慢則三四十日，快則二十幾日，我們就能到那南贍部洲。”

江寧沉默了片刻，無頭無尾地冒出一句話。

“放心，這一路上，我保整船，一路順風！”

船老大沒有多言，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后起身離去，朝著跟在自己身后的兩個電燈泡瞄了幾眼。

別說，剃成光頭也不賴嘛，至少船艙里的燈油怕是能省下不少。

幾人走后，江寧開始運功吐納，將那肉中的靈氣，一縷縷匯入經脈之中，一點點補充著因為之前打斗而消耗掉的元嬰靈氣。

“西游世界不愧是寶地，一個普通的船老大，都能拿出近乎普通丹藥效力的吃食。囡囡，撐住，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