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和諸葛淵同時向江寧看來。

秦素是滿臉疑惑，他雖然身為監天司記相，但在司內也只能算是高一些的馬前卒，司命之類太過渺遠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諸葛淵是心中震驚，司命還好，各門派都有自己信奉的神佛，高層中知道司命稱呼的人并不少，但白玉京可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

比如正德寺人認為他們信仰的五智如來，高居于五處佛國的婆娑凈土之中。

白蓮教供奉的無生老母，則等候自己的信徒于，無生無死、歡樂永存的真空家鄉之中。

修煉黃岐、卜算的道家玄門，相信霞舉飛升、大乘得道后，能邁入南天門中，從此位列仙班，天地永壽。

襖景教的巴虺，坐忘道的斗姥太陰，等等不一而足……

雖然無論是哪家門派的弟子，都得承認，世間確實存在其他仙神，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神通者。

但每位真心求道的弟子，都堅信自己走的路才是唯一坦途，其他神明，最多是那昊日之下的陪襯。

所以，極少有人知道，其實所有執掌天道的司命，都擠在同一處地方——白玉京！

江寧的聲音不重，但很硬。

他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血絲。

他作為神通者，作為穿越者，作為主角，在天災真正降臨的時候，卻連一個想幫助的人，都幫不了。

如果之前關囡囡偷偷服下了村中的丹藥，那關囡囡現在就死了。

因為司命所致，無法可救！

江寧覺著身上很冷，遍體生寒，手腳冰冷，天地不仁，萬物芻狗，無力，無能，無道！

他又感覺胸中很熱，因為無力而產生的忿怒，因為無能而產生的暴怒，因為無道而產生的嗔怒，交織在心口中不斷激蕩著，一道道白氣從他的七竅之中不斷冒出。

陰陽兩道，一外一內，一冷一熱，八九玄功不催自動，不停煉化著他這顆人丹。

念庵村的上空，忽然黑云壓頂，銀蛇亂舞，天色驟然大變起來。

云層深處，狂風卷動，漸漸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大漩渦。

漩渦的風口處，隱隱對著盤膝坐地的江寧頭頂。

氣海之內，金丹融化成了一滴滴丹液，還未落下，便被丹田正中，那道光芒流轉的白色人影吸入。

經脈中的先天清炁，迅速地被煉化吸收，匯入那不斷成形的元嬰之中。

“這，這……”

諸葛淵腳下生根，瞇著眼睛淡淡望向云層之中。

秦素臉色大變，直直地盯向籠罩著江寧身體的道道青光。

層層黑云之中，漸漸射出了一道道五彩霞光，霞光之內風雷之聲大起，彩霞混著黑云伴隨著滾滾雷聲，在天空中不斷翻滾奔騰著，在那黑云正中，似乎在孕育著什么恐怖之物。

當最后一絲先天清炁消失時，金丹丹液消散一空，一道刺目的亮光從江寧的丹田之中向四面八方爆出。

一個肉乎乎的嬰兒，雙眼緊閉，盤膝端坐在丹田之中，兩只肉手橫于身前，手掐道訣。

九天之上，一道驚天動地的驚雷炸起，數道雷光，貫穿天地之間，直直地劈向江寧的頭頂。

早就遁出幾里的之外的諸葛淵，死死拉住三臉浮現狂熱之色的秦素。

“雷劫……飛升……成仙……，是真的！是真的！”

肉體凡胎，在雷光的淬煉之下，開始不斷閃動著五色靈光，光芒越來越刺目耀眼。

直到最后，一道聲震蒼穹的龍吟之聲，從那盤坐的白玉之體中發出，撞入九天云霄之上，震散了濃濃黑云。

“三花聚頂本非幻，腳下騰云亦是真。”

“仙風鶴影入云霄，從此人間不寂寥！”

人仙者。

初悟大道，苦心修志，形質切固，身盈體輕，長安無病，乃曰人仙！

“恭喜秀才老弟，玄功大成！”

諸葛淵飄然站至江寧身前一丈處，雙手抱拳，拱手祝賀。

江寧雙眼緊閉，轉頭望向諸葛淵的方向，嘴角輕笑，點了點頭。

眼下正值寒冬臘月，天寒地凍，草木凋敝。

但江寧身下三丈之內，卻綠草成蔭，花團錦簇。

剛挖好的墳土中，每一座土包頂上都開著一朵鮮花，清風拂過后，花身向著四周不斷地點頭致意。

秦素從幾里外向著江寧跌跌撞撞地跑來，符咒、銅錢似乎都忘了御使，手忙腳亂中還摔了幾跤。

“玄陽老弟，啪，玄陽道尊，還請賜我玄門正法！”

跪在江寧身前的秦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后，長稽至地，五體投地。

江寧手掌伸出，朝著秦素一揮，一道靈氣打出，將他從地上托起。

他也同時站起身來，緊閉的雙眼卻直直望向天空。

“秦兄，我的修行法門你修習不了，不然我早就傳給囡囡了。如果以后真有機會，我自會傳下神通，助你們修行的。”

“諸葛兄，有辦法讓我進入白玉京嗎？至少，我們得先去看看司命們發生了什么吧？”

諸葛淵低頭沉思了片刻，微微頷首。

“只是撞入白玉京還好說，那九天玄膜也有法穿過，但那天門，非心蟠者，卻是難以尋到。這凡間與白玉京之間的無量空界，空間無限，又藏著諸多仙佛妖魔，一旦迷失其中，怕是一生都再難返回人間。”

“諸葛兄，如果只是找天門的話，我應該有辦法。”

隨著江寧從鬼仙，升入人仙，久久未有進展的八九玄功，在升入人仙之時，自然而然地修到了玄功二轉圓滿。

八九玄功，錘煉“髓骨臟肉皮”。

每兩轉功成時，修成其中一道。

待九轉圓滿，全身的髓骨臟肉皮，融為一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就算受了再重的傷勢，呼吸間就能恢復如初。

哪怕斷首、碎心、焚身、雷亟，只要能逃出一滴鮮血，幾日之間便能恢復原身。

眼下二轉圓滿，髓核圓潤，血脈通暢。

一道道難辨的細小靈光，從骨髓深處不斷生出，一點點地改變著全身的筋骨、臟器、血肉、面皮。

只是此乃水磨功夫，短時間內不能奢求變化。

但江寧全身的骨血皮肉，在剛剛雷劫的淬煉下，卻是發生了種種變化。

隨著他的肉身與元嬰齊齊睜開雙眼，兩道森然的光柱刺破天際，一閃而過。

江寧的身體無風自動，無靈自起，緩緩地向著天上不斷地飄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無盡渺遠的某處，有一道高大的門扉正散著淡淡靈光，吸引著自己撞門而入，得道成仙。

那大概就是諸葛淵口中的——天門了！

世間無仙我為仙，登凌九霄重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