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道之前谷歌過理索內銀行的歷史，但他沒有看到諸如久保所提到的這類新聞。

不用說，肯定是理索內銀行官方采取了封口舉措。

最終也只能從檔案中的只言片語分析出來，銀行肯定在當年做過某些不太光彩的事情。

久保掐滅了香煙，繼續說道：

“各家銀行和其他在債務人登門逼債，土屋友和走投無路，一氣之下投奔了小林會，做了極道的顧問......”

端木道立刻提出了質疑：

“我聽說顧問這個職位在住吉會里可不算低......

小林會是住吉會的下屬亞庫扎，人員架構應該也是相仿。

而這位土屋友和剛入會就能當上顧問一職？”

“那是因為土屋顧問是‘帶資入組’。”

久保聞言開了個玩笑，然后進一步解釋道，

“當年大環境出現崩盤前兆的時候，土屋和斗便將部分資產做了轉移，并將親弟弟土屋友和從家族企業里剝離了出來......”

端木道皺起了眉頭。

即便做了資產轉移，但以島國銀行的催收力度和催收方式，怕是會通過各種渠道將這些資產追回，用于抵償企業所欠下的貸款。

不過只一瞬間，端木道便想通了緣由，眉頭也舒展開來。

因為土屋友和是帶著這些資產投奔的小林會！

這些資產進了知名亞庫扎的口袋里，那不用說，洗白轉移境外這一套都是常規操作。

如此便徹底斷了債務人向他追償的念頭。

久保繼續說道：

“那個時候，各家亞庫扎的資金情況都很糟糕。

有這么一大筆資金入賬，緩解了小林會的壓力。

而土屋友和本人因為有過多年參與企業經營的寶貴經驗，也被小林會當時的會長佐野諒介器重，直接任命做了組織的顧問。

所以啊，顧問就是顧問，提前給自己留了退路，并且知道該去往哪里才是對自己最為有利......”

在介紹完了土屋顧問的光輝歷史之后，久保非常恭敬地把那張名片又收了起來。

然后他轉身看向端木道：

“若對方是三菱或是三井這類背后財閥勢力通天的銀行，不僅是小林會，就是住吉會也得乖乖吐出這筆錢。

不過理索內集團嘛......

何況此事的公道自在人心，是理索內銀行不義在先......”

端木道沒有興趣聽對方講述滿口的江湖道義。

法治社會自然得遵循基本法，于是他又回歸了問題本質：

“可百匯商城的產權和土地使用權均已做了正規的抵押。

即便是因為某些不光彩的往事導致不好采取強制措施，但按照常理，銀行也不會允許這些小店主繼續在此經營。

而且還是經營了這么多年......”

久保聞言笑出了聲，眼中滿是敬佩的神色：

“所以說，還得是土屋顧問。

早在與銀行合作前，他們兩兄弟就與部分私交頗好的租賃戶簽下了陰陽合同，約定真實的租賃期限長達二十年。

銀行不知道有這份長合約的存在，稀里糊涂的發放了貸款，等到拍賣時才傻了眼。”

按照法律的界定，在租賃權和抵押權中，如果是租賃優先于抵押權設立的，則租賃權優先于抵押權。

這即是人們常說的買賣不破租賃。

因此，在申報貸款前，銀行通常都會仔細核實抵押物的租賃情況。

然而在現實操作中，部分銀行人員尤其是新人往往會忽視這個環節。

端木道回憶起前世曾聽一位銀行人提起過，某家銀行便是因為辦理抵押時沒有注意房產的出租情況，導致借款人違約后銀行不能及時處置抵押物。

生生等了五六年租賃合同到期后，銀行才得以對抵押房產進行司法拍賣。

再考慮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各國相關法案不健全以及陰陽租賃合同等因素，理索內銀行在百匯商城犯下如此紕漏也就不足為怪了。

“雖說當時簽訂長約的人，有部分迫于壓力提前離開了百匯商城，但還是有不少人抱團堅守此地。他們是真的勇士，一波又一波地擊退了前來進犯的銀行人！”

久保沖著端木道擠了擠眼，一臉的眉飛色舞。

隨后，他靠近端木道，壓低了聲音：

“這批人可是鐮倉七里浜地區的土著，世代都居于此地，他們的人際關系至少遍及全市五分之一人口。

一個處置不慎，就有可能引發群體性游行示威......

你說就算是政府，他們敢隨便地介入此事嗎？”

端木道終于明白了另外一個問題的答案。

理索內銀行的催收名單上之所以會有某些租賃商戶......

那是因為該筆貸款原本的還款來源便是這些商戶的租金。

在開發商寄了后，租戶所欠繳的租金理應補交并用于歸還貸款。

端木道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貸款檔案丟在了沙發上。

所以說，貸前和貸后都務必實地調查。

有很多關鍵信息，遠不是紙質材料上所能提供的。

瞟了眼印有理索內標識的檔案袋，久保瞇起了眼睛，繼續說道：

“此前按照勢力劃分，百匯商城是蒼山會的地盤。

根據傳統，租賃商戶們上交管理費，蒼山會便會對其提供保護。

早些年，有不知死活的銀行人前來上門催收，那便是來一次被修理一次。

過了一兩年后，就再難看到敢來此地的銀行人了。”

端木道指了指自己，半開玩笑道：

“我便成了最后一位勇者？”

久保聞言擺了擺手，糾正道：

“據說大約一年前，有個大傻子不但穿著理索內銀行的行服來到此地，而且進了大門就開始散發催收單據。你猜最后怎么著？”

不等端木道回答，久保便公布了答案：

“那人被蒼山會旗下的組織好好修理了一頓，雖然沒有被沉入大海，但被挑斷了一根腳筋......”

......

鐮倉支店。

面對老實人川口一反常態的質問，小川主任也不惱火。

他笑瞇瞇地看著川口：

“這我真不清楚，畢竟我可沒有過曾經在那里戰斗過的徒弟。”

其實在端木道之前，川口還有過一個徒弟。

后來那孩子通過努力，升入分店，并繼續做著催收工作。

然而令川口沒有想到的是，原本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人竟然因為一次催收工作，被報復留下了殘疾，從而最終離開了銀行業。

川口前輩聞言不再多費口舌，鞠了個躬后，便扭頭離開支店。

在駕車途中，他臉色慘白，口中不停地嘀咕著‘千萬別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