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醫院，彩超室。

鈴鐺懷著忐忑的心情在醫生的囑托下完成了檢查，直到醫生一句“孩子很健康”傳入耳朵，她那懸著的心才總算放了下來。

拿著檢查報告，萬般感謝下，鈴鐺離開彩超室，往秦主任辦公室走去。

由于醫院婦產科的嚴格接待制度，所以往日人聲鼎沸的科室和樓道，變得有些安靜，只有偶爾幾個孕婦在家人的陪同下走過，留下輕微的腳步聲。如此呵護和誕生新生兒的地方，如今變得這么的寂靜，不免讓鈴鐺感到一絲凄涼。

自從上次醫院采訪的變故之后，鈴鐺的心中一直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因為長時間的跟進孕婦流產這件事，也讓鈴鐺了解到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這些事情潛移默化地在鈴鐺心中催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同時或許是出于女人的直覺，或許是對孩子的愛，鈴鐺越來越堅信即將會發生什么非常不好的事，并且是和孩子有關的，她太愛自己的孩子了，所以這種感覺對她而言簡直就是折磨。于是，第二天，鈴鐺便找秦主任預約檢查，并在今天，也就是我閉關寫稿的第二天的下午，來到醫院復查。

“咚咚咚”，鈴鐺站在秦主任辦公室門口，手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

隨著一句“請進”，鈴鐺深吸一口氣走進辦公室，將檢查報告遞給秦主任，然后在她對面坐下。

秦主任接過報告，仔細看了起來，邊看邊向鈴鐺詢問了最近的情況，看完后，秦主任對鈴鐺說：“從檢查上看，嗯，孩子很健康，所以放心，沒事。”

聽到秦主任的話，鈴鐺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趕緊說道：“那太好了，太好了，謝謝醫生，謝謝醫生，我一直感覺很不對，好像有什么事發生一樣，現在看來，還好，沒什么事。”

秦主任朝鈴鐺笑了笑，說：“別多想，啊，保持心情舒暢，對胎兒的成長有好處，還有注意睡眠和飲食，啊，沒事。”

“嗯嗯。”鈴鐺點點頭，然后忽然停頓了好一會，抿緊嘴唇，微微低著頭，看著桌子。

“怎么了，鈴鐺，有啥事就說，別憋著。”看到鈴鐺這個樣子，秦主任安慰道。

聽到秦主任的話，鈴鐺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抬起頭對秦主任說：“你能不能跟我詳細說說那天那個孕婦死亡事件。”

鈴鐺話音未落，秦主任就朝她擺了個不要說的手勢，然后搖搖頭，無奈的說：“你這，哎，記者病又犯了啊，我跟你說過，這個院里不讓說。”

面對秦主任的制止，鈴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秦主任的眼睛，左手托著肚子下面，右手微微輕撫著有些隆起的腹部，只是那眼睛，有些晶瑩，有些耀眼。

看到鈴鐺這個樣子，秦主任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然后站起來把門鎖緊，搬了個椅子坐在鈴鐺旁邊，看著鈴鐺象征生命的腹部，一臉慈愛的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上面，臉上一臉的滿足。

“其實，我上個月也懷孕了，”許久，秦主任的聲音響起，“但是，就在昨天，我做了人流。”

說完，秦主任往后靠在椅子上，看著鈴鐺然后慢慢說道：“那個女人在兩個月前曾經來過這里檢查，那時候，我們就發現她肚子里的胎兒已經發生了病變，當時是我就建議她做人流，但，她極力反對，甚至和我大吵一頓，最后痛哭著離開，等我再次見到她，就是前幾天，當時她被急救車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說道這，秦主任停了一下，好像在想措辭，“就已經快要不行了，果然，三個多小時后，便在手術臺搶救無效，其實，最讓我們恐懼的是死因，也是最讓我們無法理解的，那就是和流產胎兒的死因一樣，完好而又健康的死亡，很矛盾，也很讓人恐慌，因為這種情況只出現在胎兒上，人身上我們還沒有見過，后來，我們通過儀器，發現她的子宮里有一個胎兒，就是那個早已病變的胎兒。”秦主任說到這，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般說道：“她終究還是那個深愛孩子的母親。”

聽完秦主任的話，鈴鐺突然感覺一陣徹骨冰寒，冷的她好像失去了知覺，只剩本能——死死抱住自己的腹部，不讓這寒氣侵入孩子的領域。

許久許久，鈴鐺顫顫巍巍的聲音終于響起，“那個病變，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辦法防治嗎？”

聽到她的話，秦主任凄慘一笑，歪過頭看著鈴鐺，搖搖頭說：“如果可以，我又何苦殺掉自己的孩子呢。”說著，兩行眼淚滑過臉頰。

鈴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當她終于把注意力投放到四周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正窩在家里的沙發上，蜷成一團。

不過她依稀記得臨走前秦主任給她的一句話，“我建議你打掉孩子。”

“打掉孩子，”鈴鐺嘴里低下頭，慈祥的望著肚子里的孩子，嘴里喃喃道，“呵呵，怎么會，那不就是把自己的心剜出來嗎？”說完，雙手緊緊抱住雙腿，下巴墊在雙膝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病理中心，鼎立正跟著他的導師邊走邊聊。

上午經過鼎立整理的南郊養殖場豬崽死亡之謎的報道終于刊登，中午回家和鈴鐺分享了這件事后，下午沒事，操心此事后續進程的鼎立便想著來病理中心看看有什么消息，本想邀請我和鈴鐺一起，但很遺憾，我沒辦法去，而鈴鐺卻說有些累，下午想在家里休息，所以鼎立很無奈的只好一個人前往。

“你還真是急性子，”鼎立和他導師剛來到院長面前，院長便指著鼎立說道。

“事關民生大計嘛，哈哈，這我可得操點心，這是我做記者的職責。”鼎立摸摸頭，堅定的說道。

“你這孩子，就是急性子，這么多年了，還是這樣，做人啊，要沉穩。”導師在旁邊寵愛的訓罵道。

“哈哈，急性子也好，心急事細就行嘛，急性子說明對事上心，好，好，”院長“反駁”道，隨后接著說，：“不過啊，有時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關鍵時刻還是要穩啊。”

聽著兩位老師的“教誨”，鼎立笑哈哈的點點頭，說：“說的對，說的對，謹記在心。”隨后話頭一轉，問道：“我上回就看到這里有很多其他的樣本，這次來又看到了一些新鮮的樣本，這些樣本也是和那些豬崽一樣的嗎？”

聽到鼎立的發文，導師扭過頭看了看院長，院長點點頭說：“很好，觀察的很仔細啊。不過，也不盡然，有些樣本確實出現和那些豬崽一樣的狀況，不過，這主要集中在動物身上，而且主要是胚胎幼崽，在植物類上目前很少發現，另外，這里還有很多樣本并不是病變的樣本，而是用來研究實驗的。”

“研究實驗？”鼎立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什么研究實驗？”

院長和導師對視一眼，導師對鼎立回答道：“病變擴散研究。”

聽到這個回答，鼎立點點頭，然后又問道：“那關于病原到底是什么，難道就沒有什么發現嗎？”說完，鼎立望著兩位老師，希望能從兩位口中得到一些重要消息。

然而，令他失望了，兩位老師都是搖搖頭，“我們沒有找到異常的病毒，細菌，霉菌，寄生蟲等，這也讓我們非常不解，也非常恐懼啊。”院長無奈的感嘆道。

“哎，”鼎立聽到院長這么說，也無力的嘆了口氣。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鼎立正要問，突然看見導師朝他搖搖頭使了個眼神，于是話到口邊，戛然而止。

導師緊朝兩人擺擺手，道：“好啦，這都五點多，不聊了，咱一起去吃個飯，啊。”

鼎立聽到這句法，明白了是時候該走了，于是說：“是該吃飯了，不過我家愛人在家，懷著孕，我這得回去給做飯，那就不能和導師和院長吃飯了，很不好意思，下次有機會，我請客，給兩位賠個不是。”

“沒事，沒事。”聽到鼎立客氣的話，院長和導師寬慰道，“你這孩子，見外，不就吃個飯嗎，還賠什么不是，回去好好陪陪你愛人，啊。”

說罷，眾人便往病理中心外走去。

導師和鼎立走在后面，導師指了指自己的心，悄悄給了鼎立一句話，“疑惑未解未必不好，心知肚明藏埋心中”。

院長這時突然扭過頭，看到后面導師的動作，疑惑的問道：“在說什么呢？啊！”

導師笑著說：“我是在跟鼎立說，要遵循本心，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勸說他能來病理中心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聽到這，院長哈哈一笑也對鼎立說道：“甚好啊，鼎立啊你當初畢業后選擇了記者，我聽說后也是感到惋惜，說實在現在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再真正需要你的位置上發揮自己的作用。”

聽到兩位老師的話，鼎立本想說，記者就是自己最能發揮作用的地方，但突然導師剛才悄悄告訴自己的那句話從腦海中冒出來，于是脫口說到：“我會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