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傲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公司大樓的電梯。
“叮!”清脆的電梯鈴音響起,電梯門打開,一陣嘈雜的哄鬧聲撲面而來。
呂家傲好奇地快步走出去,想看看有什么好事發生,平生最愛湊熱鬧的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吃瓜的好機會。
“嘣!”伴隨著一聲巨響,彌漫的哄鬧聲中出現了幾聲尖叫。呂家傲判斷了一下,這聲音是自己辦公室的方向來的,他快速地往前走。
辦公室的門口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但所有人的情緒似乎都很緊張,而且隨時有種逃命的感覺。
呂家傲來到人墻面前時,聽清了里面的人說話的聲音,像是高文遠:“薛騰,你別沖動,先冷靜下來好嗎?”
聽到薛騰的名字后,呂家傲方才輕快的心猛然一沉,他奮不顧身地擠開人群,眼前的景象讓他始料未及。
高文遠捂著自己的額頭,看樣子似乎是掛了彩,辦公室里一片狼藉,在那滿地的電腦碎片和橫七豎八的桌椅堆后面出現了薛騰的身影,此刻他正背對眾人,雙手抱著頭,嘴里碎碎念,聽不清在說什么,但能看出他極其痛苦。
忽然,薛騰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怒吼,搬起面前已被砸碎的一塊桌子碎片朝人群這邊扔了過來。
眾人又是一片驚慌和尖叫,紛紛往后閃躲。桌子碎片砸在呂家傲旁邊的墻上,發出爆裂的巨響,這才驚醒了發愣的呂家傲。他不顧一切的大喊著薛騰的名字沖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薛騰!薛騰!你這是怎么了?”呂家傲聲音顫抖。
“死!死!全都該死!全都該死!”薛騰極力掙扎著,痛苦地哀嚎。
“快過來幫忙啊!”呂家傲顧不得那么多,朝著人群大喊,平時瘦弱無力的薛騰要是被他這樣箍住,別說掙扎了,連動都別想動一下,但此刻的薛騰卻猶如一個爆發的綠巨人,讓他無法控制。
人群中有幾個年輕點的終于回過神來,紛紛上前幫忙。眾人七手八腳,總算是把薛騰給控制住了。薛騰被按倒沙發上,但身體雖然無法動彈了,表情卻極其痛苦,嘴里發出陣陣慘叫,聽得人心里發毛。
呂家傲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高文遠,此刻已經有人在給高文遠包扎傷口,但他沒有上前詢問,此時的他根本來不及追尋薛騰變瘋的原因。他沖出鬧哄哄的辦公室打通了119的電話。
很快就來了一輛救護車,醫護人員與辦公室的人費了老大的勁兒總算是將五花大綁的薛騰弄上了車。在去醫院的路上,薛騰的情緒不再那么亢奮,但口中始終念著:“死!死!全都該死!全都給我死!”
林梓一行人趕到醫院的時候,只看到呂家傲和高文遠坐在精神科急癥室的病房外,二人都低垂著頭,看起來情緒低落。
呂家傲雙眼通紅,面色憔悴,印象中的他從來都是滿面春風,即使是遇到天大的事時也是面不改色,但此刻他的模樣卻讓人辛酸。
林梓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本來一肚子的疑惑也咽了下去,其他人也各自找了個位置或站或坐,也不打算再問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急癥室的燈滅了,醫生開門走了出來,眾人一擁而上,焦急地向醫生詢問情況。
主治醫師是個中年男人,他扶了扶鼻梁上有點老式的金絲眼鏡說:“我們剛給病人做了物理治療,讓他暫時穩定下來了,哪位是病人家屬?”
呂家傲搶著說:“我是。”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同事。”見醫生頓了一下,呂家傲忙說,“他是外地人,直系親屬都不在身邊,沒事,醫生,有什么問題您完全可以告訴我,不管是了解情況還是需要墊錢,我都能處理。”
醫生接著說:“那行,通過我們的初步診斷,病人可能屬于遺傳性的精神病,所以我們想了解一下病人的家屬是否有過精神病遺傳病史。”
這下呂家傲也懵了,他和薛騰做了這么多年的同學,都沒見他出現過這種狀況,而且也很少聽他提及家里的事情,這樣相對隱秘的事情就更不可能聽說過了。
他只好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和他認識多年了,從來沒見他發過病。”
“這種精神病屬于隱性的,一般來說只要保持情緒平和、身體健康的狀態,甚至一輩子都不會發作,但病人目前的身心狀態極差,所以才誘發了病變。”
聽到這里,呂家傲下意識地瞪了一眼高文杰,高文杰沉默著低下頭去。
林梓見狀,再次拍了拍呂家傲的后背,對醫生說:“醫生,我們會與病人家屬盡快聯系,然后向您提供相關的信息。”
醫生點了點頭說:“好,病人現在需要安靜的休息環境,你們留一兩個人看護就好了,另外,絕對不要再刺激病人,并盡量營造輕松愉快的氛圍。”
處理好了各種入院手續后,眾人又在病房外留守了許久,準備各種住院所需的生活物品,忙忙碌碌中不覺就到了黃昏。
高文杰對大伙兒說:“大家回去吧,我和家傲在這守著就行了。”
“沒事,再等會兒,興許還有啥需要做的事也好幫襯幫襯。”梁義宏剛說完話,手機就響了,拿起一看是萬佳。接通后他簡單地說了幾句后就掛了,但表情明顯不再那么堅定。
呂家傲擠出一個笑容,帶著疲憊的聲音說:“老梁,佳佳也快八個月了吧,現在可是關鍵期,馬虎不得,快回吧,這里有我們就行了。”
老梁不再堅持,點點頭,向眾人告別后離開了醫院,林梓、張朵和藍蘭又留了一會兒,和高文遠、呂家傲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后才離開。
但呂家傲幾乎沒怎么說話,基本都是高文遠向大家述說了所發生的一切。
最近,雖然呂家傲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為薛騰分擔了不少壓力,但呂家傲因忙于項目總評審會的匯報材料的準備,壓力又回到了薛騰的肩上。不過即使回到之前的模式,薛騰也還是挺得住的。
然而,就在幾天前,總部的領導要求在總評審會之前先開一次公司內部評審會,預演一下,也好及時發現并糾正一些可能存在的隱藏問題。
內部評審會是在明天,不過總部領導還是不放心,所以提前通知高文遠,一大早就讓他帶著薛騰先到石總辦公室做一個簡單的情況匯報。
石總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個方案,就是之前業主要求做了六遍后又采納了第一個方案的通江大橋。
石總仔細看過采納的方案后,頓時眉頭緊鎖,不滿地說:“這樣的方案你們怎么也敢拿出來?這不是鬧著玩兒嗎?要是拿到業主面前去匯報,那還不把華濱的招牌給砸咯?”
高文遠與薛騰面面相覷,正在思索該怎么回答,但薛騰可能是已經受夠了,直接就義正言辭地說:“石總,這個方案就是業主選定的啊。”
這一下正中死穴,石全方頓時就感覺臉面有點架不住了,繃著臉說:“業主選定的?哪個業主敢選這樣的方案?”
“就是彪總啊。”薛騰認真起來,掏出手機翻出與業主的聊天記錄,擺在石全方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石全方不耐煩地瞅了兩眼手機,又說:“他讓你這么搞你就這么搞啊?我跟你說,這樣的方案可能是要出大事的,搞不好還可能出人命,你知道不?哦,他們賺了錢又省了事,但出了事背鍋的可就是你啦,小伙子,你懂不懂?”
高文遠感覺薛騰的倔脾氣又被點燃了,趕緊上前打圓場:“哎,石總,別激動,這事也怨不得小薛,畢竟在業主面前他也沒什么話語權,我們其實還研究了別的方案,待會兒準備準備再來給您匯報。”
聽到這話,石全方算是找到了臺階,但依然不依不饒地說:“文遠,不是我要有意為難他,這么長時間,就拿出這種垃圾方案,你得好好管理管理手底下的人了,不要天天拿著工資混吃等死,我華濱可是上市企業,不是養閑人的地方。”
這下高文遠也調和不了了,薛騰算是徹底被激怒,這么長時間自己每天起早貪黑累得像狗,在領導眼中卻是個閑人,他終于決定不再沉默,懟了回去:“石總,我不知道您這話靠不靠譜,但是單憑剛才這些話,就能斷定講話的人不靠譜,這個橋,您知道我做了多少方案嗎?六個。”
薛騰站了起來,在石全方的眼前比了個六的手勢繼續說:“你只看了一個方案,就說別人混吃等死,但另外還有五個方案你都不知道,請問到底混吃等死的是誰?”
石全方也暴跳起來,指著薛騰破口大罵:“我不用看也知道你其他的方案都是垃圾,就你這種人,能做出什么好的方案來?”
高文遠眼看事態越來越收不住了,慌忙搶著勸解:“石總,不至于,小薛為了工作其實很拼的,每天加班身體都搞垮了。”
但石全方早已氣急,對高文遠的勸解完全聽不進去,激動地說:“身體垮了?那是自己的問題,設計院本來就是這樣的強度,要是實在挺不住趁早滾蛋!”
“哼,對外唯唯諾諾,對內重拳出擊,這個方案本來就是完全按業主的意思做出來的,你平時不管不問就算了,現在知道不合理了就拿我們撒氣,有本事你去罵業主啊。”薛騰毫不示弱。
“啪!”石全方忽然一巴掌抽過去,然后,他抓起桌上的圖紙全部撕成碎片。
薛騰捂著臉,氣得滿面通紅、渾身發抖,他瞪著石全方,從嘴里擠出一句話:“今天就算你不攆小爺,小爺我也絕不會再給你這種人做奴隸。”
然后,薛騰在石全方的辱罵聲中沖出了他的辦公室,等到高文遠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石全方后回到橋梁分部,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坐在薛騰前面工位的童響便迎面跑來。
“不好啦!高總!快跑啊!薛騰瘋啦!”童響看到高文遠后高喊。
高文遠愣了一下,隨即從設計組傳來一陣巨大的響動和喧鬧,高文遠來不及多想,迎著往外跑的人群跑向設計組辦公室,剛看到薛騰,就有一張椅子撲面而來,他躲閃不及,椅子結結實實地砸在他的額頭上。
薛騰情緒失控,在辦公室里憤怒地打砸,高文遠緩了好一會兒,才站了起來。但面對眼前的景象,他也束手無策,只好遠遠地看著,并試圖通過喊話來與薛騰溝通。
此時的薛騰根本聽不進任何話了,眾人也只能這樣干看著,直到呂家傲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