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年多過去了,但林梓期盼的漲工資似乎并沒有戚叔給他描述的那么豐滿,甚至連戚叔都連連嘆息:“唉……今年華濱的效益太差啦,我也沒想到我的工資會比去年少了這么多。”
林梓看了一眼手機上工資卡里不足五千的工資,又看了看房貸卡上四千五的還款,長嘆一聲。
他一直緊皺的眉頭終于讓張朵越發不安。
“林梓,出什么事了嗎?今天從一回來就看你臉色很不好。”
“沒事,最近加班多,有點累吧。”說完林梓放下吃了一半的飯碗,轉身朝臥室走去,“我吃飽了,你多吃點。”
半夜,張朵無法入眠,趁林梓熟睡的時候,她悄悄地拿走了林梓握著入睡的手機,并用他的指紋解了鎖。
屏幕一打開就顯示出了房貸的頁面,張朵沒有太在意,而是好奇地翻找其他頁面,尤其是聊天軟件,但微信和QQ里都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她撅起嘴,在心里說:“還算老實。”
接著她又疑惑了,既然不是因為女人,那林梓這一晚上都是因為什么事情發愁呢?
然后她又拿起林梓的手機,翻來翻去,忽然意識到剛打開手機時看到的房貸頁面,點開看了一會兒,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看了看微信里的聊天記錄,注意到置頂的地方是與梁義宏的對話。
林梓:老梁,你那幾個變更咋樣了?完事沒?周末約一波?
梁義宏:別提了,兄弟,自從第一個方案讓業主嘗到了甜頭后,這幫孫子就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瘋了似的找出了十幾個類似的修改方案,甚至還提出了幾個違規的變更,我現在真的是心力交瘁。
林梓:注意身體,不要那么拼,反正也沒發幾個錢。
梁義宏:是啊,說到這個更心累了,不過你們分部應該效益一向比我們好點吧,怎么樣?這個月工資幾位數?
林梓:唉,得了,還幾位數,還了房貸毛都不剩了。”
梁義宏:要不怎么說你就是比我有底氣呢?你至少還還得起房貸,我連房都不敢買。
林梓:我這不也是被逼無奈嘛,張朵一直嚷著要結婚,不買房能行嗎?
梁義宏:你這就有點打腫臉充胖子了吧,人家張朵是缺你這套房的人嗎?不過話說回來,你家張朵真夠低調的,公司可能沒幾個人知道她是富二代,你這屬于是歪打正著,以后可以少奮斗三十年了呀。
林梓:唉,你不懂,你是沒見過她哥看我那種鄙視的眼神,整得我林梓就是一個吃軟飯的人一樣。
梁義宏:哈哈哈,吃軟飯咋啦,這年頭笑貧不笑娼,現在忍一忍,等你也從韭菜變成鐮刀的那天再回過頭來看就明白了,尊嚴在權勢面前就是個笑話。
林梓:得了,別扯淡了,我林梓就算再不濟,也不可能變成這種貨色。
梁義宏:哈哈哈,我梁義宏果然沒看錯人,啥也不說了,兄弟,我現在反正是一個人,也沒啥花錢的地方,我工資雖然不多,也能應應急,你別嫌棄啊。
然后是一個三千塊的紅包,下面是退回紅包的字樣。
林梓:謝啦,兄弟,你也不容易,我還沒到揭不開鍋的地步,要真有那種時候,我跟你不會客氣的。
梁義宏:那行,我也不跟你矯情了,有需要就說話,我隨叫隨到。
林梓:好的,早點休息。
張朵把手機放回林梓的手邊,在黑暗中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看了一遍這個男人的側臉,忽然有點心疼。
她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從后面摟著他漸漸地睡著了。
“騰哥,你這周都第四次拒絕我啦,有這么忙嗎?”呂家傲躺在薛騰工位后的公用沙發上,擺弄著手里的籃球,“那句歌詞怎么唱來著,俺們東北人都是活雷鋒?這句話確實不假,你看看,現在工資都發成這樣了,你的工作熱情卻絲毫不受影響,佩服呀!”
“我也不想做活雷鋒啊,大哥,這方案我都改了六遍了,業主就是不滿意,你說我有什么辦法?”
“唉,依我看,你就是要么酒喝少了,要么腳洗少了,你看我那個橋,一開始不也叫啊喊的,上次跟彪總在KTV一起深入淺出地交流了一番后,這不啥事都沒了?”
薛騰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那個橋現在在我這兒,已經改了兩遍了。”
呂家傲一巴掌拍在薛騰佝僂的背上:“誰讓你是專業負責人嘞?這就叫能者多勞。”
薛騰一個激靈撐起來,立刻又像個腌蘿卜一樣蔫了下去。
“能個屁,哼,說得好聽點是專業負責人,其實就是個全職韭菜根,工資也沒見多一分,嘛的,天天操著賣白粉的心,掙著賣白菜的錢。”
“耶哎,十好學生薛騰竟然開始彪臟話了,天吶嚕!”呂家傲夸張地抱著頭驚呼。
“得了,你個廣東佬,別打擾我了,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爺沒空跟你扯犢子。”
“哈哈哈……知道你這人最大的優點是什么嗎?”
薛騰倔強地扭扭頭,并不理他。
“認真,但是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也是認真。”
忽然,薛騰的電腦屏幕一黑,他愣了一下,呂家傲將拔下的插頭在他眼前晃了晃說:“所以別那么認真啦,活得瀟灑一點咯。”
“呂家傲,你特么!”薛騰立刻就被點燃了,如同一個爆炸的氣球抓住呂家傲的衣領就吼:“這可是我一個下午的心血,還沒保存……”
“Easy……easy。”呂家傲忙舉起手,指了指插線板上的另一個完好無損的插頭,又指了指手里拿著的解釋道,“顯示器而已,別慌。”
薛騰狠狠瞪他一眼,氣鼓鼓地坐回椅子上。呂家傲把插頭重新插好,賤兮兮地說:“所以薛總,該休息啦,別等到主機也斷電的時候可就來不及咯。”
“唉……”薛騰長嘆一聲,“你以為我不想休息啊,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吶,彪總讓明天把所有方案改出來,別說休息了,我今晚恐怕連睡覺都夠嗆。”
“都是些吃干飯不干活只知道指手畫腳的家伙,管他嘛的,阿騰吶,放開點,以你的才華,放到哪里不能混口飯吃,不用這么委屈,其實咱們來華濱時間也不短啦,這一年多來我至少看清了一個現實,在這里你就得學會裝,明白不。”
薛騰歪著頭,沒說話。
“知道別人為什么能當領導,拿高薪還不用干活嗎?全都是靠裝逼,業主面前裝孫子,下屬面前裝老子,遇到事情裝瞎子,碰上利益就裝婊子,像你這樣只會老老實實干活的話,嗯,也莫問題吶,那就讓你往死里干咯。”
呂家傲看著薛騰已夾到手里準備點燃的煙,一把抓過來戳進已經擠滿了煙頭的煙灰缸里,語重心長地說,“別抽啦,出去透透氣吧。”
然后,他連哄帶勸,連拉帶扯地將薛騰架出了辦公室。薛騰雖然極度不情愿,但最終還是妥協,陪他去球場打了半個小時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