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段不凡，名字不凡，但過得很平凡。
在江湖里浮浮沉沉闖蕩了這么些年，雖然還算年輕，但也是個老江湖了，許多門道都懂，一雙招子那是亮亮的。
本來嘛，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再混兩年，就娶個婆娘，生個娃子，傳宗接代就行了，大家都是這么過的，我也應該是這樣。
至于修行啊，仙門啊，這些東西，我都不敢想的。
當然，以前的我也是憧憬過的，只不過，真的，太遙遠了啊……
直到有一日，我遇上了一群，自稱機械神教的家伙……
那天我本是去參加個比武招親，想著就算贏不了，賺份盤纏也是好的嘛。
而且那王姑娘的身段是真叫人移不開眼睛啊，萬一我不小心贏了呢，豈不是人財兩獲？
這么美的事，哪有不上的道理，我勒了勒腰帶便上了。
結果……還是很平凡地落敗了，并沒有發生什么奇跡。
褲子也被人割落了，真是丟了個很大的人，但好在，王家人承諾給的銀子還是領到手了。
而且王家人是真好啊，還把我引到府上好席相宴，說可以在他們那當個門客，每月都有錢資。
我一聽，當即便答應了，不是什么錢不錢的，而是江湖俠客嘛，就該知恩圖報，王家主這知遇之恩，我鐵定得報答不是？
“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我是這么跟王家主表忠的，眼睛還瞟了瞟王姑娘，可惜，王姑娘看都沒看我，唉，有些失落。
但沒關系，莫欺少年窮，以后準要讓大家對我刮目相看的。
我吃著肉，喝著酒，滿腔期待地準備迎接我的好日子。
然而，這天晚上，它尚未到來，便陡然破碎了。
罪魁禍首便是機械神教那伙人。
他們手持匪夷所思的機械物件，能射出光來，能炸出雷炸出火來，跟妖法一樣，極其駭人。
他們雖然只有三四個人，但殺人跟砍瓜切菜似的，陡然之間就殺穿了整個王宅。
我親眼看見一名王家下人翻上墻去想逃命，卻不知從哪里突然射來一道光，我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那下人便一頭栽下墻，死得不能再死了，詭異極了。
我們這些武夫抱團一處，也很害怕，而正當我們想拼命的時候，卻發現機械神教那幾個人只殺王家人，沒想對我們動手。
于是，我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繳了武器，關了起來。
真不是我不敢反抗啊，而是敵人太強，隱忍才是上策，留得青山在嘛，不怕沒柴燒。
再之后，發生過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等我們被放出來的時候，便是被機械神教那幾人使喚著收拾尸體，清理現場了。
在那些尸體中，我看到了腦袋穿洞的仆役，看到了頭顱碎裂的王家主，還看到了脖子以上都沒了的王姑娘——只剩那副我思慕過的身段。
我很恐懼，也很想吐，但忍下來了，畢竟，我是老江湖了，忍得住。
之后的事情就更曲折了，機械神教那幾人，亮明了身份，竟要向我們布道傳教！
你說哪有這樣的事啊，殺人滿門然后傳教？再離譜的江湖騙子都不敢這么編啊。
但實不相瞞，當時我還真有點信了。
畢竟看到王家人眉心飄出邪氣來的時候，我都打了個冷顫，那確實是陰煞沒跑了。
而且機械神教那幾人一個個都很厲害啊，名頭也很唬人。
我們武夫的外號都是什么刀什么手的，而他們就厲害了，什么主宰什么圣女，很神仙。
那圣女還有個長到我想了好幾遍都記不住的仙名，我當時就覺得，肯定是因為神仙之名不可褻瀆，我才記不住念不全的。
還有那位最為厲害的機械之子、眾仙之神啊，真的，我發誓，他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氣質。
他當時一按胸口，身周就泛了仙光，整個人浮了起來，簡直是神仙顯靈啊！
他們還說了，連天門宗都要聽他機械之子的差遣！
我的娘咧，這得是多大的神仙啊！我當時就猛磕頭了。
那機械之子接著就跟我們講起機械神教的教義和遠景來，我大多沒聽明白，但覺得很厲害。
那真的震撼到我說不出話，吐不出氣來，我敢拿人頭保證，那真是我聽過的最夸張、最不可思議、最幸福的世界！
說它是仙界，我都信了！
也只有仙界才有這般氣派的景象啊！哪是我等凡人能想象出來的畫面！
圣子說，他們的綱領是“只有極速運轉的機械，才有超越仙武的力量，才有福澤蒼生的造化”，他們的口號是“血肉苦弱，機械飛升”。
其實，我琢磨著，這還挺對的。
我們平頭百姓，確實苦弱，也只有如他所說那般，機械飛升，才能超脫苦海，永生不滅。
還有更震撼的是，當那尊跟神明一樣的機械造物凌駕在我頭頂發著光的時候，我真的……
我真的……我說不出來那種感覺！
總之就感覺自己腦袋都嗡了，看也不敢看，只顧磕頭了。
所以我當時腦子一熱，就加入了機械神教。
不過嘛，我開頭也說了，我的招子還是亮亮的嘛，當晚我躺在床上，就回過味來了。
哪有這樣的神教啊，不發雞蛋也不發粥，這叫什么造福蒼生？！
分明是空手套白狼來了。
人王家一商賈之家都舍得給銀子給飯食，他一個神教卻啥也沒有？
不用說，鐵定是邪教無疑了。
我行走江湖也有好幾年了，亂七八糟的邪教還是碰到過的，可不就是先施展“神跡”騙你入教，然后哄你交錢上貢嘛？
我一想不對，賊窩不可多留，便起了去意。
正好，還有另外兩個跟我一樣聰明的，我們天未亮，便趁著沒人注意，逃了出來。
路上我們商量過接下來怎么辦，他倆說要去報官，我猶豫了一下，沒跟著去。
機械神教那幾個人真的太厲害了，萬一報官遭了他們報復就不好了，我還是有多遠就躲多遠吧，事不關己就別惹禍上身，這才是江湖生存之道。
“再接著，便是遇到你了，程大哥。”段不凡咬了一口程大哥好心遞來的大肉包子，說道。
“哈哈哈，兄弟說的對，那機械神教，鐵定是個邪教。”程飛爽朗笑道。
接著，他用干瘦的胳膊拍了拍段不凡肩膀：
“兄弟慢點吃，不急，那你覺得，王家那些人真是妖邪嗎？”
段不凡吃著包子，口齒不清：
“我看啊，估計還真是……眉心能竄出煞氣來的，很邪門。”
程飛笑著瞇了瞇眼。
“那，是這種煞氣嗎？”
段不凡猛然一驚，程飛手掌已印向了他的眉心。
啪！
陰煞掠出，當頭一掌。
段不凡瞪著眼珠，倒了下去。
怎……么會……我才出虎穴……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我……段不凡……不該平凡啊……
人死之前，最后能感知到的，是聲音。
而在段不凡耳中，聽到的只有幾個時辰前的回響：
“血肉苦弱……機械飛升……血肉苦弱……機械飛升……”
段不凡不會知道，他本可以成為機械神教的一份子，為日后掀起工業革命，席卷整個九州貢獻一份星星之火的力量，只可惜……
尸體砸起塵土，一個吃了一半的包子，滾了下來。
……
……
幾個時辰前，陸機房中。
“十八師兄，任他們這樣走掉，不會有問題嗎？”
陸機隨手拆組著玄風槍。
“沒關系，我們辛苦去找他們，不如讓他們自己撞上來。”
咔，子彈上膛。
“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