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袖箭怎么賣？”

連樓山下，樓腳鎮上，某處街角，擺著一個販賣鐵器物件的小攤。

攤主自然便是陸機、程磊、唐薇薇三人。

他們到達此地已有十天半月了，初到時還挺新鮮，但如今已經閑出屁來了，每天就盼著升仙大會早點開啟。

尤其陸機，這么久不能造機械，他都感覺自己要生銹了，只好偶爾隨手做點簡單的袖箭吹箭、飛鏢短匕等東西解解悶，順便擺個攤湊湊熱鬧。

畢竟升仙大會在即，樓腳鎮作為山腳下的一個古鎮，這段時日以來，不知涌入了多少各色人物，還是十分熱鬧的。

此時，小攤便又迎來了一位客人，看相貌應該也是來參加升仙大會的少年，正指著袖箭問價。

陸機應道：

“你要左手的還是右手的？”

那人疑惑：

“有何區別嗎？”

聞言，唐薇薇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那少年：

“左手袖箭自然是佩在左手啊。”

程磊順口補充：

“右手袖箭自然是佩在右手啊。”

“……”

少年暗暗納悶，沒錯啊，可他想知道這怎么還分上左右手了呢？他看著攤上擺成一堆的這些袖箭，好像也沒差別啊……

他一抬頭，看見陸機三人那理所當然的目光，又覺得是不是自己不解真意了。

陸機催促：“所以，你要左手還是右手？”

“左……左手多少錢？”少年覺得陸機這話問得，像話本小說里要卸人一只手的兇人一樣，搞得自己手臂有點涼颼颼的。

唐薇薇：“一兩。”

“那右手……呢？”

程磊：“也是一兩。”

“……”

少年已經風中凌亂了，說話底氣更加不足：

“那左右手各來一把……可以嗎？”

“好的，一共二兩銀子。”

少年付了錢，把兩把袖箭拿在手上，左右橫豎看了一遍，實在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便支吾問道：

“請……請問，哪個是左手，哪個是……右手？”

陸機理直氣壯點點頭：“嗯，都可以。”

“……”

所以到底，為什么要分左右手啊……少年徹底傻眼。

他自幼在道觀長大，師父說他道心澄明，要他下山求仙，可他如今卻是感覺，這個世界……好復雜啊……自己一點都不澄明……

唐薇薇見這少年有點呆，便多說了一句：

“其實吧，你要是兩把都買左手，就沒有分辨哪把是哪只手的煩惱啦。”

少年聽了這話，卻是恍然一頓，怔怔出神：

對啊……雖然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明明一樣的東西要分左右手，但……若是都買左手……不就沒有分辨的煩惱了嗎？

因為……他只有左手，沒得選擇啊。

這不就是師父說的凡諸抉擇，皆是庸人自擾嗎？

所謂左右前后，不過都是虛妄表象罷了，真正的抉擇，唯有一條心因，是謂道也心也，通透澄明。

看來，確實是自己不解真意了……

少年看著陸機三人，覺得唐薇薇最后那話實在是醍醐灌頂，而陸機那句“都可以”更是微言大義，難怪三人都這般理所當然！

他朝陸機三人行了一禮，肅然起敬：

“多謝三位賜教。”

？？？

嗯？陸機三人很懵。

我們教他什么了嗎？

該不會把這小少年給忽悠傻了吧？

陸機看了一眼唐薇薇，都怪十九師妹。

說實話，陸機都沒能想到，他這從小乖巧的小師妹，第二人格竟然是個小魔女！

自從離開鑄鏡莊，傷心了幾天之后，她立馬放飛了自我，陸機的各種機巧都被她玩了個遍，大有要把從小沒能闖的禍闖回來的勢頭。

再加上憨憨的九師兄，簡直了，三人一路過來那是火花帶閃電，每天都有鬧不完的樂子，陸機當時那句“三傻向連樓”還真沒說錯，這倆人同大黃，那是配配的。

這個左右手袖箭的點子就是唐薇薇想出來的，她說她賣左手，九師兄賣右手，看誰賣得多。

你聽聽，這是多無聊的事兒啊！他陸機都不一定能想得出來。

然而結果卻有些出人意料，被他們這么一折騰，每個來買袖箭的人基本都是在懵逼中把左右手各買了一把，生意那是翻倍地來。

這讓陸機想起了舊橋坊那名賣藝壯漢，不得不感嘆，生意這門學問也是博大精深的。

不過倒是可憐了那些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啊，不知要懷疑多久的人生。

陸機幽幽嘆了口氣：唉，師父啊，您的乖女兒可真不是我帶歪的啊！

就在此時，突然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

“這些袖箭，我全要了！”

陸機覺得聲音有些熟悉，循聲望去，卻是微微一訝。

“子青師兄？”

來人正是墨子青。

他大步走來，笑容爽朗：

“陸機師弟，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啊，我一聽說這邊有個鐵器物件很精巧鋒利的小攤，便猜到是你了。”

說著，他已毫不見外地走到了攤后。

陸機一通詢問之下，才知道墨子青是因那《噬陽煉陰訣》，來和天門宗作溝通的，順便也看完升仙大會再走。

兩人淺聊幾句，墨子青便朝還站在攤前的那個少年瞥了一眼，小聲同陸機說道：

“你怎會認識他的？”

“哦？這是誰？”陸機沒想到這少年還是個知名人物？

“不認識。”

“……”

得，又多一個傻子。

不認識卻被你說得好像知道這是誰一樣。

墨子青一如既往，問道：

“你可知我何以被稱為劍修天才？”

陸機搖頭。

墨子青昂著下巴：“除了風系異靈根外，我還有劍心通明的天賦，而這個人，我走過來時便能感覺到，他有跟我類似的特質。”

陸機看看墨子青，看看少年，有些沒想懂他們通明在哪。

墨子青自顧自道：

“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天才的身邊總會有天才扎堆，他能碰上我們也算正常。”

陸機聽了這話，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著眼前幾人，墨子青、少年、九師兄、十九師妹，真是一個比一個抽象……

還好，我自己才是正常的天才。

墨子青眼見陸機明目張膽退后的那一步，愣了愣：“喂，你什么意思！”

就在陸機和墨子青說話時，唐薇薇卻三言兩語間把那少年收作了小弟。

“來，這是程磊師兄，這是陸機師兄，這位是……”

陸機連忙接話，不給墨子青自我介紹的機會：

“這是墨子青墨道長，是個仙門修士。”

墨子青另辟蹊徑：

“我是陸機的師兄，你們也可以跟著他喊我子青師兄。”

陸機：得，還被你小子找到更直接的介紹方式了是吧。

墨子青現在很得意。

便是這般，幾人也算互相認識了，那少年名叫第五云，一個很少見的姓氏，自陳是三千里外一座老道觀的小小道童。

隨后，眾人向墨子青問起升仙大會，墨子青只說天門宗的第一考是每屆都固定的通仙橋，其余的他也不知。

這讓還以為能作弊的唐薇薇有些失望。

陸機倒是無所謂，他道：

“無非就是兩關千篇一律的考驗罷了，倒也不難猜。”

這時，攤前恰好走過一老一女，正把陸機這話聽了個著。

那老者鶴發慈眉，暗自琢磨：

“千篇一律……有容啊，我們天門宗往屆的考核都是什么來著？”

隨在老者身后的年輕女子神情清冷，答道：

“每屆的第二考，都是登山。”

“哈……行，我們倒也來聽聽這孩子能說些什么出來。”

“好。”

這兩人赫然便是：

天門宗掌門——天機真君！

天門宗首席弟子——陸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