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被鬧鐘喚醒的沐陽，起身上了個廁所。四點多六安爺已經(jīng)起床。

院子內(nèi)傳來沉穩(wěn)有力的搓搓音，六安爺正在雕刻著木頭。

木雕快要完工了。雕刻的是自己家的院子。

六安爺?shù)窨踢^很多東西。擺滿了小貨房。人，動物，場景應有盡有。

沐陽很喜歡六安爺?shù)窨虝r，刻刀劃過木頭的搓搓聲。有種奇妙的韻律。

伴著這個聲音，身心都得到了平靜。錄音下來，睡覺時可以放在耳邊當做完美的催眠曲。

敞開房門，沐陽回到屋內(nèi)。伴隨著聲音舒服的睡了個回籠覺。

中午時分，烏云密布。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隨后整個下午都陰雨不停。

看著窗外的雨。沐陽略顯興奮的心逐漸平靜。

明天就要走了。

這是自己第一次出遠門。一走就要五個月。走了后，六安爺就剩自己一個人了，會不會有些孤單。

還好六安爺還可以找胡爺他們下棋打牌。

村子里的其他人不是被接走，就是離開人世了。

人越來越少了。

這一天過得很快，仿佛眨眼間就過去了。

從床上醒來的沐陽，看了眼時間。五點二十多了。

聽到六安爺正在廚房忙碌，也沒了繼續(xù)睡覺的心思，回顧了自身狀況，感覺也沒發(fā)生什么變化。

起身來到鏡子前面，看向鏡子里的自己。

一米七三的個頭，頭發(fā)散亂的站起，猶如炸毛的貓咪。唏噓的胡茬支棱在嘴邊，油汪汪的臉仿佛夠炒一盤菜。略重的眼袋，增添了一份老氣橫秋的感覺。

沐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也不知道笑什么。

看了看黑白分明的手臂與左手背上的紅色胎記，打量了自身一番。

穿上半截袖與短褲，轉(zhuǎn)身便出門去洗漱。

六安爺已經(jīng)在廚房忙碌了半天，大鐵盤子上撒上面粉，擺滿了包好的餃子。

有一種說法叫做，上車餃子下車面。

今天是沐陽上車的日子。

洗漱完，沐陽也走進廚房，幫忙煮餃子。

燒開水，開始一個個放餃子。蓋上鍋蓋，煮一會就好。

不多時，兩盤餃子便擺上了餐桌，打開電視隨便放著節(jié)目。早上的時光很舒服，只有正常睡醒的人才能體會這種感覺。

醬油醋相繼倒在碗里面，夾起一個餃子。吹了吹放在碗里蘸了兩下，塞進口中。

飽滿的餡料進入嘴里，韭菜雞蛋餡的，很香。

“六安爺，我小時候很淘氣嗎？”

坐在椅子上的六安爺看著沐陽，陷入了回憶。

“你小時候很聽話，從不調(diào)皮搗蛋，自己出了啥事，也一聲不吭。”

“你小時候，有一回卡倒了，腳背上卡掉一大塊皮，每天穿著襪子睡覺。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血痂已經(jīng)和你的襪子連一起，我用溫水才給你泡開。”

“泡的時候知道疼了，那幾天硬是不知聲。”

“啊？以前我還是挺皮實的。”沐陽都不記得這件事情了。

“那我小時候，還有啥大事發(fā)生嗎？”

六安爺想了想說道；“沒有啥大事，你小時候總愛待在柜子里，困了就關上柜子躺衣服堆里睡覺。頭一回讓你六奶奶搖那找你，還有一次沒看住，從柜臺上掉下來了。”

“那時候你才三四歲不大，這么高掉下來，給你六奶奶嚇壞了，還好也沒事。”

聽著自己小時候的“趣聞”。沐陽咧嘴笑了笑，自己還真是命大。

爺孫二人簡單的聊著，像往常一樣吃完了早飯，。

“六安爺，那個軍用的電話放家了。我?guī)жS叔郵寄過來的，這樣視頻也是可以打的。”

六安爺不會用電話，或者說是不想學。而隔壁胡爺于奶很輕松就學會了打電話。當然也僅限于主動撥打電話，看未接來電什么的還是不會。

“嗯，兜里的錢還夠嗎？等會走我在給你拿點，別舍不得花。”

“有錢的，夠我花的了，豐叔還把我的學費給交了。我就直接過去就行，在找點兼職干，夠花的。”

“嗯。”

有時候，臨行前，才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就要出發(fā)了。

沐陽背上了自己書包，帶了五瓶礦泉水，這些水都不夠他一天喝的。

礦泉水太占空間，只能到服務區(qū)在補充。

拎起了行李箱，看了眼自己小屋，想想有沒有落下什么。

來到玻璃缸前，單指敲動玻璃缸，小白探出腦袋望向他。

“我要走了，就不帶著你了，六安爺會給你放食物的。就是換水次數(shù)會少點，要是水臭了，就多忍耐幾天。”

沐陽有些不舍的看著。

說完緩緩轉(zhuǎn)身離開，小白就一直伸著腦袋看著沐陽遠去。

六安爺帶過來一個大兜子，里面放滿了沐陽愛吃的零食。又在沐陽背包里塞了兩千塊錢。

鎖上大門，爺孫二人緩慢走在馬路上。

“幾點的車？”

“九點的客車，下午五點到環(huán)山市，在從環(huán)山市坐火車。不晚點的話，明天上午就到湖泊市了。還行不算遠。”

“嗯。”

“等我到了到了湖泊市再打電話，摁那個綠色的就行。”

“嗯。”

離別前的人們總是會有股莫名的悲傷。沐陽本以為調(diào)整好的心態(tài)，也逐漸變得難過與不舍。

連對湖泊市的向往，也沖淡了許多。

車到了。

灰色的大巴車如約而至的到來。

車門緩緩打開。

沐陽把行李箱放進車廂，背上書包，拿起兜子。

深吸一口氣，對著六安爺開口說道；“那我上車了，快回去吧。”

“嗯。”

身形佝僂的六安爺一動不動的看著沐陽走上車。

沐陽交完錢來到車座上，打開窗戶。

車輛緩緩發(fā)動。

沐陽看著還站在那里的六安爺，用力的擺了擺手說道。

“快回去吧六安爺，記得按時吃藥。”

“等我到站了再給你打電話。”

車輛開始行駛。

風聲漸漸變大。

沐陽突然大聲喊道；

“我每個周天打電話。”

“等來電話了，按綠色的按鈕！”

“爺記住了！按綠色的按鈕！綠色的！”

聲音穿透了風聲，趴在窗戶上的沐陽，直到這時才突然發(fā)現(xiàn)，六安爺以前高大的身軀變得那么矮小。

大巴車漸行漸遠。

六安爺?shù)纳硇卧絹碓叫。敝磷兂闪艘粋€點，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