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東京，為大宋王朝獨一無二的人口過百萬的超級一線城市。

繁盛無與倫比。

沈慕白與王語嫣與阿朱兩女啟程趕赴東京的時候，自己并不知道，整個京師之地，姑蘇解元沈慕白的名頭已經打響。

雖有安陽韓府文會的余溫效果，但更重要的是因為江南名妓蘇淺淺轉會京師樊樓，一曲纏綿悱惻的花妖，讓京師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普通青衿士子，無不瘋狂追捧。

沈慕白這個原創詞曲作者的名字廣為傳播。

隨后隨著各地舉子抵京，一首勸學詩亦是流傳起來。

沈慕白詩詞絕世尤其過目不忘的文華天賦，漸漸為人津津樂道。

一言以蔽之，沈慕白的人還未來京，他已是頂流網紅。

日暮時分，一輛豪華馬車疾馳入京，相隨前后的黑衣家仆十余人面色郁郁。

京師呂家的管家早迎候在安化門口，一路行色匆匆趕回呂府，但隨后呂家上下一片愁云慘霧。

呂茂是呂家這一代的嫡孫，其人在返京路上遭遇江湖匪類搶劫，身負重傷險些不治。

稍后，數名京畿名醫神色尷尬從呂府狼狽離去。

呂茂性命大體無礙，但人卻廢了。

……

沈慕白帶著兩女乘坐的馬車也正要從安化門進城，準備擇處客棧安歇，卻被駙馬都尉王詵府上的人搶先接走。

先一步返京的王詵親自出迎熱情款款，沈慕白也不矯情，就索性在王府暫居下來。

翌日午后，王府下人前來請沈慕白入正廳敘話，沈慕白本不在意，但進廳之后，卻見王詵在一旁站著陪話，而端坐在主位上的，卻是個十四五歲眉清目秀的錦衣少年。

少年正用清澈卻狐疑的目光打量著他。

王詵急向沈慕白投來暗示的一瞥。

沈慕白心頭微動，以王詵的身份，能讓他站著相陪的，在這大宋朝野上下，怕沒有幾個。

看端坐少年的氣度神色，他心說此人莫不就是當今少年官家，大宋哲宗皇帝趙煦？

沈慕白深吸口氣，也只是躬身作揖，不復多言。

人家擺明了是微服私訪，他又何必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王詵恭謹笑道：“公子，這位就是來自姑蘇的沈慕白，小沈郎君。”

趙煦緩緩點頭：“便是那花妖的作者？小沈郎君，在下聽聞你簫技、詩詞皆獨步天下，尤其還天生過目不忘之能？”

沈慕白輕道：“公子過譽，微末之技，實不敢當。”

趙煦笑笑，“倒也不必客套。你如今在這京里可是名頭大得緊，不知可否為在下吹奏一曲，讓在下一飽耳福？”

沈慕白掃小皇帝一眼，見其人極為少年老成，這點倒與歷史的記載相符。

沈慕白嗯了一聲，從腰間抽出管簫，吹得自然還是那曲花妖。

順便還奉送了一曲白狐。

趙煦聽得入神，完了拍案贊道：“好，果然名不虛傳，難怪最近京里的達官貴人都迷戀上你這曲兒，的確是人間罕有，堪比綸音。”

但趙煦明顯對音律不是太感興趣，隨口夸贊幾句緊接著又將話題轉移到了別處。

他不好歌舞音律，只愛讀書，喜靜。所以簫曲雖然委婉動人，但對他來說也頂多就是滿足了好奇心。

又隨意扯了幾句閑話，趙煦便切入了正題道：“在下近來翻閱了本王文公的《本朝百年無事札子》，覺得甚是有趣，小沈郎君且觀之如何？”

趙煦狀若隨意從懷中取出一冊，遞了過去。

沈慕白神色微緊，頓心生警惕。

小皇帝單刀直入直接開始考校倒也罷了，可他一張口就拿出王安石的東西，到底幾個意思？

他眼角的余光發現，王詵其實也有些緊張。

王詵對沈慕白的本事是不懷疑的，但沈慕白畢竟還是未曾踏入官場的菜鳥，涉及剛故的政治敏感人物王安石，他實在是擔心沈慕白說多了話，甚至說錯了話。

沈慕白躬身接過從頭至尾翻閱一遍，然后掩卷誦道：“伏惟太祖躬上智獨見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偽，指揮付托必盡其材，變置施設必當其務……

故能駕馭將帥，訓齊士卒，外以捍夷狄，內以平中國……

于是除苛賦，止虐刑，廢強橫之藩鎮，誅貪殘之官吏，躬以簡儉為天下先……此所以享國百年而天下無事也。”

沈慕白侃侃而談，聲調不疾不徐，通篇誦讀下來，無一字差。

趙煦此刻面色頗為震撼。

【檢測到來自趙煦的21點情緒值，系統解析中……日檢測進度1/10】

王安石的這篇奏議，不要說沈慕白一個舉子，就是朝中大臣很多都不曾觀之。

洋洋數千言，而沈慕白竟能在頃刻之間背誦如流。

足見奇才。

趙煦心中大喜，霍然起身拍手：“好！王晉卿誠不欺我也。”

王詵也是歡喜，與沈慕白一起躬身自是謙讓一番。

【解析初級技能丹青，因宿主已有同類技能，技能回收，轉化為幸運值+1】

沈慕白略失望，堂堂大宋官家，一代皇帝，竟才給個初級技能？

卻不料趙煦突然又笑道：“王文公曾為我大宋名相，亦是文壇領袖，但竟因推行新法而至身敗名裂，更是郁郁而終……豈非惜哉？”

趙煦目光炯炯望著沈慕白。

王詵在旁聽得心驚膽戰。

沈慕白倒抽了一口冷氣。

沒想到這小皇帝年紀不大，但心眼子不少。

他這哪里是惜哉王安石，不過是試探沈慕白的政治立場。

當今太皇太后高氏垂簾聽政，朝中舊黨把持朝政。

王安石已死，曾為新黨魁首，可謂人人喊打。

此時，誰敢吹捧王安石？

沈慕白心念電閃。

他知道小皇帝壓根不是贊賞王安石，更非認同新法。只不過趙煦純是為了反對而反對，這樣的政治理念終其一生。

太皇太后高氏支持舊黨，他便支持新黨。

高氏支持的，他不管青紅皂白，一概反對。

為了反對而反對。

僅此而已。

沈慕白心中清楚，若要得到小皇帝的認可，必須要與他的方向一致。否則，他便是學究天人，也不可能受寵。

一念及此，沈慕白便躬身輕道：“回公子的話，王文公著作等身，素為士林名宿，小生也甚仰慕其文風氣節。

至于新法，小生年幼無知，從未涉獵國政，實在不懂，不敢妄議，還請公子見諒！”

沈慕白此言既出，王詵這才如釋重負，后背冷汗津津。

沈慕白回得甚是巧妙。

肯定了王安石的文治，卻以“無知”為由，回避了敏感的新法。

既迎合了小皇帝的胃口，又不至于因此觸及當權的太皇太后高氏及舊黨。畢竟王安石的文才，即便是司馬光這些舊黨中堅，也是不會輕易否認的。

趙煦聞言眉頭輕蹙。

他需要的不是伴讀學士，而是能幫他擺脫高氏掌控的助力，沈慕白出身卑微、身世清白，文采橫溢，當面見其儒雅雋秀，想必人品也不會差，倒是符合趙煦預設的條件。

這樣的人經他提攜，更容易歸心。

只沈慕白此番明顯“取巧”，態度并不鮮明，讓他有點不太滿意。

當然他少年聰慧，明白沈慕白顧慮重重，轉念一想，決定暫時先觀察一段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