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任錦娘按住建成伯老夫人的手,“你讓妹妹們先下去吧,我有些私房話想要跟您說。”
建成伯老夫人疑惑的看著任錦娘,可看到任錦娘一臉的鄭重之色,點點頭,揮手就讓人下去了,只留下建成伯老夫人最得用的婆子在屋里,任錦娘看了她一眼,建成伯老夫人會意,也揮手讓她下去,等到屋子里只剩下祖孫倆,建成伯老夫人才不解的問道,“錦娘,是有什么重要的話,叫她們都下去?”
“祖母,”任錦娘嘆了口氣說道,“不要想著送人到郡主身邊了,同昌長公主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會同意的。”
“管她同意不同意,明珠可是我嫡親的外孫女,”建成伯老夫人不樂意了起來,滿臉不豫,“作為外祖母,見不到自己外孫女也就罷了,想送個知心的人難道也犯了什么罪嗎?這公主的名號可真有用的很,要知道郡主身上也還留著任氏的血呢。明珠也是的,不親我這個外祖母,跑去親宮里那個沒有關系的太后,真跟她那個白眼狼一樣的父親,也是個不知道情理的小白眼狼,真真是氣死我了。”捂著胸口就在那里喘氣。
任錦娘心里無力的嘆了口氣,祖母這是連郡主都埋怨上了,拉著建成伯老夫人的手,溫言的說道,“祖母,您忘了,明珠如今可是記在同昌長公主名下的,可是同昌長公主的嫡女,不僅上了顧氏的族譜,也記上了皇室宗牒,她如今也是皇室中人啊,不是單純的平國公府、廣平候的嫡女。郡主喊太后娘娘為外祖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郡主喊您,那是她還念著她生母,要是她不喊您,那是逼迫不來的事情。明眼的人都知道,姑姑雖說是郡主的生母,可是姑姑逝去的太早,是同昌長公主親自撫育郡主長大的,費了多少的心思,外人能看到,其中的明細就更不必詳說,自古以來,養恩大過生恩的。您要是再借著郡主的勢頭,惹怒了同昌長公主,倒霉的還是我們建成伯府啊。孫女知道您的心思,也知道您做這么多都是為了建成伯府,可情勢不由人,你做的再多,都是不頂用的。”
建成伯老夫人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抽空了似得,梳得再齊整的發式也改變不了她一日日的衰弱,“能明白祖母一番苦心的也只有你了,我知道,這家里的人都看不上我一心籌謀這些,可是我不這么做又能如何?你父親不頂事,你大弟弟也沒有多少的才干,寶哥兒是有幾分才能,可是他還是太年輕了,又是個次子,這家里說話做事也輪不到他。如今有伯府的匾牌掛著,還是會有人給上幾分薄面的,等到那日這建成伯府的匾牌給摘下,京里又有誰能看得上我們?你如今可是熬出頭了,有了兒子,丈夫也有心,就算娘家不行,只要把兒子教養好,日后自會有好的前程。可是你大弟、寶哥兒,還有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一干人可該怎么辦?總得有個人挑起這一切來吧,不然,到了九泉之下,我還有和顏面去見底下的列祖列宗?我又怎么對得起你早逝的姑姑?要不是,當初我非要。。。。。。”說道傷心難過處,建成伯老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掩面。
對于早死的女兒,她還是心存愧疚的,當初要不是自己為了伯府一心逼著她,她也不會心情郁結,到最后郁郁而終,只留下一個女兒。要是當初自己沒有做下那些事情,說不定女兒如今還活著,自己也不會落到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想到與自己很想象的小姑母,任錦娘心情也沉重了起來,曾經就把自己當成了第二個她,也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怨怪過姑母為何明明可以幫襯娘家的,為何偏偏不出手。當初的這種執念,差點害了自己這一生。等到同昌長公主的一番話,自己才如醍醐灌頂,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嫁人之后,深切的明白姑母當初的無奈之處了。委實是娘家人太不爭氣了,大小老爺們兒,只知道錦衣華服、呼朋喚友、逍遙自在的生活,根本就不理會府里的艱難之處;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心思都花在了女人、玩樂之上,正經的事情,一個個的都干不來。唯一爭氣一點的,也只能顧著自己的小家,偌大的建成伯府根本就撐不起來。
祖母知道府里的為難之處,為什么就不能想到最關鍵的一處,好好的教育教育下一輩呢?大弟弟是自己花了不少心思給扭過來的,可看看如今寄予厚望的寶哥兒,實在是忍不住的嘆氣,只怕寶哥兒再按祖母的法子養下去,到最后也會是紈绔子弟。
這些,自己早就不知一次的說了,可是祖母每次都說沒有關系沒有關系,就連母親,為了跟祖母斗氣,非把自己表妹冷慧爾養在府里,弄得寶哥兒和表妹的名聲都不好。她說得再多,也不會有人聽,反而會說自己想的太多了,弄得自己心里也不舒服。罷了罷了,還是按自己相公說的吧,能幫上一點就幫上一點,不能為了他們而讓自己的小家給折損進去。也是時候讓他們吃點苦頭了,不然他們是不會明白過日子的道理的。
任錦娘心里嘆了口氣,最后還是講話給壓在了心底里。
“姑娘,這么晚了,您該休息了。”陸婈蕊的貼身大丫鬟青果拿著秋香色繡花滾藍邊薄披風,細心叮囑道,“雖說正是暑熱中,可這玉泉宮清涼透人,姑娘還是多注意些,別著涼了。”然后細細給陸婈蕊披好,打了個結之后,極為滿意。
陸婈蕊看了看皎皎明月透過薄薄霧紗,映的這眼前的景致分外的溫婉動人,偶爾的風聲停在窗外重重的枝葉里,輕撫古琴帶來的的婉轉。看了看桌上的書,興致一下子轉移了起來,帶了與往常不同的雀躍的說道,“你看月色如此之好,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啊?反正現在我也睡不著,走一走,心情也舒暢一點。”
青萍放下紅漆描金梅花托盤,毫不留情的給陸婈蕊潑了一盤冷水,“姑娘,這不是在永寧候府,這可是在玉泉宮,臨來的時候,夫人和少夫人可是特意囑咐過了的,不能隨意走動,也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干嘛就干嘛的。再說了,現在這個時辰,肯定是有侍衛在巡夜,要是鬧出點什么動靜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會怎么看您?姑娘,您現在更應該顧著自己的身份才是。”
陸婈蕊頗有興致的托著下巴看著青萍滔滔不語,等到青萍發現了陸婈蕊看著自己的姿勢,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姑娘,您看您現在,成什么樣子?要是夫人看到了該會有多么的失望?姑娘,您已經不小了,雖說是在房中,您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舉止儀態才是,不然到了外頭,一個不注意鬧出什么來,人家會怎么看待永寧候府?雖說您糟了這么大的罪,可您也不該因此就自暴自棄吧?為了那樣個賤男人糟踐自己,根本就不值得啊!有夫人、奶奶在,肯定會給姑娘找門好親事的,姑娘只等看著徐家日后的后果。像他們,做人沒有底限,又一味的想著自己的人,肯定不會有什么好出頭的。照我說啊,姑娘退親了也是好事,免得嫁過去之后遭罪,后悔都來不及。反正時間一長,就沒有人能記得這些事,姑娘也不用太擔心,姑娘,姑娘,您去哪里了?姑娘,姑娘。。。。。”念叨不停的青萍轉過身,看到原本應該坐在屋子的姑娘還有青果突然不見了人影,急急忙忙的就要喚人。
青苗從外頭走了進來,攔住了青萍,“我的好姐姐啊,你就讓姑娘活泛活泛怎么樣啊?難得姑娘今日興致好,隨她一回就是了。再說了,姑娘什么性子你還不知道,她心里有數,你就少操些心,把床鋪理一理,等姑娘回來了,肯定是要休息的。”
青萍一肚子話沒有被發泄出來,就被青苗給堵在肚子里,恨恨的看著青苗,帕子一甩,“小賤蹄子,我還不知道姑娘的性子啊,但你也得看看這是什么地兒啊,這可是玉泉宮,是由得姑娘性子來的地兒嗎?先別攔著我,趕緊把姑娘找回來才是正經的。”
青苗不僅沒有放開青萍,反而把青萍往屋子里推去,討好的笑道,“好姐姐,好姐姐,有青果在姑娘身邊呢,你就放心一千個萬個心吧。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趕緊收拾收拾,姑娘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被青苗這樣推搡加軟語,青萍也得壓下心底里的不甘,狠狠的擰了一把青苗柳條般的細腰,“要是姑娘有什么事兒,我第一個不放過你。好了別推我了,我自己進去。”推開青苗的鉗制,氣呼呼的回屋。
青苗看著青萍纖瘦的背影,逃過一劫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著青萍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擔心事兒了,特別是遇到跟姑娘有關的事情,那可真是,都不知道該怎么用言語來形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