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自己都因為她睡不好、吃不香,她也不是沒想過法子去對付她,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方氏是個厲害的,不僅能跳出自己給她設置好的套子,居然還能利用一把讓自己陷入其中。她是,除了霍皇后之后的第二個,帶給自己一輩子難以磨滅的屈辱。方氏的受寵超出了自己的意料,她找上了平素就跟自己不對付的汪德妃,開始了她們的第二次的合作,在縝密的布局之下,方氏被皇上徹底的厭棄,一直到現在。
對于自己不記得方氏這號人,陳貴妃倒是有些意外,曾經她以為她會一輩子記住方氏,沒想到還是抵不過歲月的磨滅,許是自己這些年太過平順,也沒有什么對手,倒是忘記這一號曾經恨搗鼓骨子里的人了。
看著陳貴妃臉上帶著了然、回憶和感傷,以及頗有些碰不到好對手的寥落,芳容很有眼色的適時低頭,“娘娘,如今方修儀在**中不得人心的很,是不是?”芳容做了個殺的手勢。
陳貴妃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不用了,這個方修儀留著還有用處,正好借著她的手,把汪德妃那邊給整治一下,要知道,汪德妃這些年可就是靠在協助皇后管理尚宮局從中得利才安撫那些個貪心不足的下賤坯子們,擾了她的財路,本宮倒要看看,這德妃的好人緣究竟能好到那個程度去!”
恍然大悟過來的芳容豎起大拇指,佩服、敬仰的看著陳貴妃,“娘娘這一招可真是高啊,不管著宮里、宮外,可都是德妃娘娘在支撐著,要是德妃失去了自己最有利的優勢,不僅在宮里不能再跟娘娘抗衡之外,這宮外,怕是魯王也不會是成王殿下的對手了。只是,娘娘,德妃娘娘是出了名的謹小慎微,這些年下來,連皇后娘娘都沒有看出什么來,區區一個方修儀能抓到德妃娘娘的把柄嗎?要說這**勢力,德妃娘娘可是比方修儀要大得多,雖然有皇后的特旨,實際上也頂不了什么用處啊。”
陳貴妃看著不明白的芳容,點了點她的額頭,朝春兒一笑,春兒走到芳容的身邊,微微一笑,“說你平時精明能干,怎么這會子糊涂起來了?皇后娘娘是個什么樣的人,這**里誰不知道?出了名的心軟,怕是皇后娘娘知道汪德妃底下的不清白,也不會隨意的動德妃娘娘的。這方修儀可不同了,她沒有皇后娘娘的顧及,要是她做的不好的話,**里多的是人要推她一把,要是她做的好,肯定是會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臉。想著她被皇上冷落這些個年,肯定是卯足了心思想要出頭一把,這不受寵的日子,怕是她也不愿意再過下去了。”
芳容雖然看著謹慎、細致,由于得了陳貴妃的重用,不知不覺的露出了本性里的活潑來,白了一眼春兒,打斷她的話,“好姐姐,你說的這些個我都知道,只是現在為難的是怎么把德妃送到方修儀的手邊,怕是德妃娘娘也打著同樣的主意,想要削弱娘娘的勢力呢。娘娘,奴婢現在最擔心的可是這個,聽說連呂公公都要被揭發出來了,要是再不做點什么,方修儀那邊會查到永福宮來的。”
芳容說道緊要處,原本有些輕松的氣氛一下子又凝重了起來,陳貴妃敲了敲桌面,面上帶著沉思,“本宮被關在永福宮里,倒是忘記了這宮里的消息了,芳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方修儀的手段本宮是見識過了的,反要是讓她發現個蛛絲馬跡的,她絕對有本事順藤摸瓜牽出一對相關的人來。本宮得好好的籌劃籌劃,方修儀要是利用得好的話,絕對會是本宮最大的助力!”
春兒同樣也斂住了笑容,低頭思索了一番之后,帶著遲疑開口道,“娘娘,奴婢記得這呂公公有個同鄉是長影宮里負責灑掃的宮女,這個宮女跟安插在德妃娘娘宮里的釘子中,有一個關系特別好,曾經還為了她挨過德妃娘娘的板子,您說,要不要?”
芳容首先跳出來反對,“春兒姐姐,這樣的話就太明顯了,宮里都知道呂公公雖然職位不高,但是個人面廣的,不管是德妃娘娘那邊還是娘娘這邊,跟他都是有交情在。如今呂公公被暴露出來了,德妃娘娘肯定是要利用他踩永福宮的,說起來,呂公公跟德妃娘娘的交情可比我們娘娘跟他的交情要深厚的多,春兒姐姐,您想想,呂公公對我們娘娘可是一直記恨在心的,怎么可能會站在我們娘娘這一邊去對付德妃娘娘?”
陳貴妃聽芳容一分析,倒是有些不滿的看著春兒,春兒這才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來,當初呂公公還是個小太監的時候,無意間沖撞了還是四皇子的成王,貴妃娘娘一怒之下,說要狠狠的打死,后來還是德妃娘娘站了出來求情,才饒過他一條小命。這些年,雖然明地里沒有什么交集,但宮里有心的人都知道呂公公是德妃娘娘身邊的人。
德妃突然眼睛一亮,笑了出來,把芳容和春兒弄得面面相覷,陳貴妃好笑的看著春兒,“其實,春兒說的也在理,只要利用得好的話,這呂公公是可以把汪氏那個賤人給拖下水的。這事兒,春兒,芳容,你們兩個親自去辦,找些信得過的人。”陳貴妃招了招手,春兒和芳容走到陳貴妃的面前,只見陳貴妃低聲說了幾句話之后,春兒和芳容眼里帶著笑意,芳容對陳貴妃的佩服更是上了一個層次,“娘娘,您可真厲害,要是奴婢,絕對想不出這樣好的法子來。”
春兒拍了一把芳容,“好了,別在這里拍馬屁了,這事兒刻不容緩,等到成了之后,有的是時間讓你巴結,”然后微曲著身對著陳貴妃,“娘娘,如果沒有其他的吩咐的話,奴婢跟芳容就先下去了。”
陳貴妃揮手,“下去吧,記得做的干凈利落點,別讓人抓到把柄。”
“是”
“是”芳容和春兒應聲行禮,退了出去。陳貴妃看著闔上的房門,收回視線,目光落到抄寫不到一半的經書上,眉眼間明顯的不悅起來,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之后,壓下心里的不耐和忿恨,拿起擱在一邊的白玉管湖筆,沾了沾墨,慢慢的一筆一劃起來。
同樣的夜里,在長影宮,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身素衣的汪德妃,濃密如瀑的發絲并沒有梳華貴繁復的發髻,而是挽了個簡單的墮馬髻,插著兩支樣式簡單大方的白玉簪子,鬢邊插著幾朵細細小小的絨花,整個人看起來恬淡素凈,仿若不食人間煙火般。要不是眼角的細紋出賣了她年紀不輕的事實,看著就像個二八年華里淡雅風致的女子。細細的涂抹著一層又一層護養肌膚的、透著清香的膏體。
細致、繁復的保養工作總算做完了之后,跪在地上的采詩覺得自己的腿都快沒有了直覺,采靈端著太醫精心調配的湯藥,給了采詩個眼色,采詩感激的看了采靈一眼,靜靜的將物品收集好,默默的退了出去。
采靈和采詩中間的小互動怎么可能會逃過汪德妃的眼,汪德妃有些不滿的看著采靈,采靈似乎是無所察覺的將盛好的湯端到汪德妃的面前,恭敬的說道,“娘娘,溫度正好,您要趕緊用了,太醫說了,要是涼了,會影響這補品的功效的。”
自古以來,能維持圣心的最重要的法寶都是女子的容貌,汪德妃對此是極為的重視,她不想霍皇后,雖然娘家式微,可是有太后和皇上在后面撐腰,既是嫡子沒了,她的地位也沒有什么損害;也不像陳貴妃,娘家實力雄厚,她可以在這**中作威作福;也不像李淑妃,天生麗質,雖然年華老去,但無損她的容貌。在從來不缺美人的**中,自己的美貌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何況自己年紀著實的不輕了。因此,在護養容貌這一塊上,她比**中的任何一位嬪妃還要上心的多,敬宗帝對她的寵愛早就不如往年了。
汪德妃雖然對采靈的一番做派不滿,但是在緊要的事情上面,她還是可以放過的。等到喝完了補品,汪德妃擦了擦嘴角,慢慢的說道,“采靈,到底是本宮太過寵著你了還是你年紀一日日的去了又或者最近你陪著本宮念些經書的緣故,怎么本宮覺得你最近很容易心軟。”
采靈慌忙的跪下,聲音中帶著顫抖,“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違背娘娘的意思。”雖然自己是汪德妃的貼身女官,又是從汪府帶進宮的,自小的情分不一般,可是,采靈對于汪德妃這個主子的畏懼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正因為她是汪德妃最貼身的人,所以見到了外人沒有見到真實一面。原本跟著進來的還有好幾位姐妹,除了頂著原先采詩名頭的四姑娘之外,如今陪在她身邊的也只有自己一個了。要不是自己沒有什么野心,一心為著她,怕是自己的下場跟爬上了龍床的采詩(原來的)、背主的冬云好不到哪里去。哪怕自己沒有做什么,在自己這個猜疑的主子眼里,心里怕是都會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