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帶走張兄弟時，曾向張真人擔保，一定將他好好送還武當山，否則便叫張真人一掌打死。故此請二位見諒。”

聽了常遇春的解釋，彭和尚與白龜壽才明白原委。

白龜壽道：“即便如此，讓少主和教主見上一面，總是可以的。”

彭和尚瞧著石破天的臉，道：“不過得先治好他體內的寒毒才行。”

“既如此，咱們一起去蝴蝶谷吧，我正好要去找那頭青牛治傷。”

彭和尚微笑道：“處理掉這些人，咱們就出發。”

視線掃向倒地的六人。

六人眼中浮現一絲絕望。

昆侖派的長須道人道：“彭和尚，你中了我的蝎尾鉤，只有我才能替你解毒！”

彭和尚笑瞇瞇地上前，撿起長須道人遺落在地的長劍。

長須道人驚恐道：“殺了我，你也得死！我身上沒有解藥。”

彭和尚道：“你可知蝶谷醫仙么？和尚何須你的解藥。”

一劍刺向長須道人脖頸。

叮！

長劍落下，劍鋒卻被另一柄劍格開。

彭和尚愕然轉頭，看向已經用衣襟包扎好傷口的紀曉芙。

紀曉芙臉色蒼白，說道：“彭大師，饒了他們吧。”

彭和尚道：“紀姑娘，我和他們并無深仇大怨，看在姑娘剛才相救之恩上，饒他們性命并無不可。只是若放他們離開，恐怕于姑娘清譽有損，姑娘真想好了么？”

經彭和尚提醒，紀曉芙也意識到這一點。

此事若傳到師父耳里，以師父教徒之嚴，自己恐怕要被清理門戶！

但念及同道之誼，終究難以狠心殺人滅口。

地上長須道人見她面上猶豫，連忙說道：

“丁敏君嫉妒紀女俠，胡言亂語，毀謗紀女俠清譽，實在令人不齒！誰若是信了她的鬼話，真是天下第一蠢才。”

其余幾人也都明白自己性命全在紀曉芙一念之間，連忙附和，紛紛指責丁敏君胡編亂造。

兩名海沙幫的更是吐出污言穢語，罵的十分難聽。

丁敏君氣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來，嘴唇直哆嗦。

彭和尚，白龜壽，常遇春三人冷眼看著這一幕，心中均是不屑：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

紀曉芙心中糾結不已，最終長嘆一聲。

“大師，放過他們吧。”

彭和尚道：“紀女俠菩薩心腸，令人敬佩。”

說著將劍拋在地上，雙手合十。

石破天在一旁笑道：“紀姐姐，你真是好心腸。”

紀曉芙一看到他，就想起武當的殷六俠，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柔聲道：“無忌，你和他們去治病吧，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石破天看著她被鮮血染紅的右臂，說道：“紀姐姐，你也受傷了，不如和我們一道去吧。”

紀曉芙臉上浮現一絲蒼白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出林而去。

躺在地上的六人連忙掙扎著爬起，一瘸一拐跟在她身后，不時回頭望一眼，唯恐被彭和尚追上滅口。

彭和尚目送七人離開，搖頭道：“唉，紀施主太心軟了。”

常遇春道：“這世道，好人就像砧板上的魚肉。”

白龜壽道：“她遲早會后悔的。”

石破天撓撓頭：“三位大哥，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紀姐姐為什么會后悔？”

三人目光同時匯聚到他臉上。

只見他眼神清澈，透著一絲……天真。

白龜壽道：“少主，您將來可不能像這樣優柔寡斷，心慈手軟。”

石破天不解：“這樣不好么？”

彭和尚道：“不好，大大的不好。”

常遇春也道：“勇猛果決，心狠手辣，方能在亂世生存。”

石破天若有所思。

以前從來沒人教他這些。

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不過對于常遇春所說的心狠手辣，他心中并不以為然。

是夜，明教三大將于林中暢談。

常遇春雖然才二十歲，但是滿臉大胡子，看起來十分豪邁，性格也頗對兩位明教高層胃口，雙方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石破天聽他們談論天下大事，感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雖然對他們所說并不完全認同，但也增長了不少見聞。

次日天明。

四人一起出發。

走到一條大路上，忽然聽得身后馬蹄聲響。

石破天回頭一看，只見一隊元兵手舞長刀，驅趕一群百姓，縱馬而來，口中大呼：“快走，快走！”

仿佛在畜牧牲畜一般。

常遇春想起故主周子旺慘死于元兵手中，立刻紅了眼睛。

白龜壽連忙道：“常小兄弟，不要沖動。”

彭和尚低聲道：“丟掉兵器。”

常遇春將手中單刀丟在草叢，咬緊牙關，心中暗暗立誓：此生若不驅除韃虜，常某誓不為人！

四人混在人群中，來到一處三叉路口。

只見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騎在馬上，領著六七十兵卒，手中各執大刀，正在盤查過路的百姓。

四人靠的近了，石破天聽到前方一人喝問：

“姓什么？”

那漢子答：“姓馬。”

啪的挨了一耳光，低頭匆匆而過。

到下一個老漢，那人又問：

“姓什么？”

老漢答：“姓張。”

立馬被一名元兵抓過，和一排人站在一旁。

白龜壽見狀，低聲在石破天耳邊道：“少主，千萬不要說你姓張，元兵正在抓姓張的漢人。”

石破天心想，這個簡單，我本來就不姓張。

彭和尚先過了盤問。

常遇春雖是硬骨頭，但也知道保存有用之身的道理，有驚無險地過了關。

輪到石破天時，那漢人通譯問：

“姓什么？”

“姓狗。”

“嗯？”

通譯驚訝地望來。

“狗什么？”

石破天面不改色：“狗雜種。”

眾元兵一愣，然后轟然大笑。

那軍官本來正在打量常遇春，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笑道：

“好個狗雜種，漢人若都像你這樣識相就好了，過去吧。”

石破天走過去，見常遇春、彭和尚一齊盯著他看，神色古怪。

納悶道：“兩位大哥，怎么了？”

這時白龜壽從后方趕上來，看著他道：

“少主能屈能伸，令人敬佩，看來昨天是老奴多慮了。”

彭和尚、常遇春心中同時腹誹：好個老狗腿子。

四人向北而去。

走出數十步，忽然聽到身后哭喊慘叫之聲大作。

石破天驀然回頭，但見一排人頭拋飛落地。

那些被拉到一旁的百姓個個身首異處，尸橫遍地，血流如注。

他登時驚得睜大眼眸，魂飛天外。

眼前驟然一黑。

再睜開時，眼前又是熟悉的帳頂。

一道溫柔的聲音傳入耳畔：

“少爺，您做惡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