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死了，所以怎么樣也無所謂了。警官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山田晴人又恢復了毫無表情的狀態。

金城悠介終于露出了鄭重其事的嚴肅表情：“你設計殺死了那個連環殺人犯對吧？或者說，你將他引入了必死無疑的陷阱。”

“一個人如果要在鐵軌上尋死的話，最常見的方式是臥軌，站立著迎接列車撞擊的案例非常罕見。更何況一個都想要死的人，怎么會花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跑到那么遠的偏僻地帶？

更令我疑惑的是，不論是自殺還是意外，怎么會有人臨死的時候還保持回頭看著呼嘯駛來的車這種姿勢？”

金城略微停頓，繼續說道：“代入死者死亡前的情景，我最終想到了一種當時他可能的情緒——難以置信。”

“那么究竟發生了什么讓他難以置信的事呢？當然是列車竟然來了，它本不應該出現的，因為炸彈犯早已在兩公里前的橋梁下安置了炸彈，列車應該在通過橋梁的時候就被炸毀！”

山田晴人還是毫無反應，金城不受影響，繼續推理：“那么本應爆炸的炸彈到底去了哪里呢？答案是被轉移去了公交站。

這也解釋了死者為什么要走上鐵軌——因為炸彈和匿名舉報，本來應該于六點半發車的公交線路被停止了，甚至車站都被封鎖。”

“我們繼續代入炸彈犯的情景，警方沒有公布封鎖的公交站的原因。在炸彈犯的視角里，當然不知道自己布下的炸彈已經被轉移了，他只知道警方已經開始有所動作，自己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小鎮，不然就有被捕的可能。”

“但是列車的線路已經被自己埋下了炸彈，公交也被封鎖，自己仿佛插翅難飛。不對，炸彈犯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發現自己還有一條逃離的路線。他只要在七點零五分前穿過被安置炸彈的矮橋就可以！”

“因為炸彈都是需要列車經過的強烈震動才會引爆，他自己步行可以很安全地通過。時間也完全來得及，他不管不顧快步奔跑的話，不到七點鐘就可以穿過矮橋，而穿過矮橋之后再走十幾公里，即可以到達下一站前廣闊的曠野，他也就安全了。”

“然而，當炸彈犯穿過了矮橋，終于放下心來緩步走進兩側都是峭壁的峽谷時，列車卻來了，也難怪他會以那種驚駭而且死不瞑目的方式迎接象征死亡的列車。”

說到這里，身為警察的金城悠介也不由得贊嘆道：“你像個每一步都完美計算的棋手，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匿名通知了警方，使得爆炸犯剛剛好在那個無法躲避的區間被列車追上。”

“警方也完全成為你手中的棋子，按照你的安排封鎖了公交的線路，將炸彈犯恐嚇威逼進了死亡的陷阱。”

“你之所以多次來到赤涇這個地方，不是因為你知道炸彈犯會在這里犯案——你甚至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炸彈犯長什么樣子。而是因為只有赤涇獨特的地理環境和鐵軌特征，才能使你的棋局生效。”

“所以多久的等待都無所謂，只要炸彈犯還沒有收手，總有一次，他會走進這個符合他要求的小鎮，落入你的手中！”

山田晴人終于再次說話了：“你能證明你說的這一切嗎？”

金城悠介皺了皺眉頭：“當然可以，我在巡查到矮橋時看到了有人下橋的痕跡，經過專業的勘察應該可以鎖定你和炸彈犯的腳印。更何況你在安置炸彈到公交站時也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

緊接著金城也不由泄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使我說的這些都證實了，也只能說你把炸彈從矮橋移到了車站，那些炸彈甚至連引線都被拆除了，充其量定你一個危害公共安全和擾亂辦案的罪名，而無法作為你蓄意謀害炸彈犯的證據……”

這種將死者誘導到危險境地的案件最難鎖定證據，更別提山田根本沒有逼著炸彈犯去鐵軌上，是對方自己看到警察做賊心虛。

金城悠介回憶前世動漫中類似的案件，都是靠一些巧合的證據使犯人心理崩潰才能鎖定真兇。但是現實不是動漫，沒有上帝意志幫忙的金城找不到那種巧之又巧的證據，山田晴人更是一個絕對不會心理崩潰的嫌疑人。

“但是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將這些推理全部告知法庭，并且不間斷地尋找能夠證明你殺機的證據。”金城的語氣恢復堅定，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他身為刑警還原事件真相的決心是不會動搖的。

“不用了，我并沒有說我不承認你剛才所說的一切。我只是想確認，你沒有辦法真正依靠自己解開我設下的棋局而已。”

金城悠介久久無言。

少頃之后，就埋伏在附近的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給山田晴人戴上了手銬，準備將他帶回局里進行下一步的調查——金城可不是自己一個人來捉拿兇手的莽夫。

“你為什么要乘坐七點的第一班列車回東京呢？”金城悠介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

“按照你的計劃，你其實完全可以留在赤涇鎮上的不是嗎？如果你沒有一大早離開的話，我也不會懷疑到你，你也許就能犯下一次真正的完美犯罪了。”

山田晴人身形一頓。“我想看看吧，殺害了我哥哥的家伙。我想坐上那列奪走他生命的列車，也許能夠看到那家伙死前驚慌失措的臉也說不定”

山田轉過身也問了金城一個問題：“那家伙的死狀是什么樣的呢？能告訴我嗎？”

“非常慘，骨頭被列車撞擊得多處受損，身上更是因為列車的碾壓和剮蹭，變得七零八落。”金城說的是實話，即使兩世都與人體組織打交道，這種整個人支離破碎的慘境他也是很少見到。

“所以你是為了體會復仇的快感嗎？”金城繼續發問。

山田晴人思考了片刻，不知道是在思考金城的問題還是在回味連環炸彈犯死亡的慘狀，他最終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剩下的話，請到了警察局再講吧。”佐藤和高木將山田晴人押送到了警車上。

在上車之前，山田晴人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最喜歡的街景，似乎要把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記在腦子里。

【可能很久都沒法來這里寫生了，監獄生活嗎？也好，去體驗體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