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江水湯湯。

一葉扁舟悠然劃過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也不知道武騰空發現我們根本沒去山陰縣，臉上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林長秋立于船頭，懷抱閻羅刀，一襲黑色勁裝隨著江風獵獵作響，體驗著夜游曲江的樂趣。

雷千雪坐于艙中。

韓劍秋則在船尾撐桿劃船。

鎮撫司的坐騎，皆是出自朝廷馬場的上等良駒，騰龍駒更是其中佼佼，腳程極快。

短短兩天多的時間，三人便已經縱穿長留府，來到了千里之外。

此地乃蒼、雍交界。

曲江橫斷，分隔二州，前方不遠的江心處，因為江水的常年沖刷、泥沙積聚而漸漸形成了一塊面積不大的江心洲。

平日里，江心洲上空無一人。

但到了初一、十五這兩天，便會有各路江湖人架舟而至、匯聚在一起互通有無，買賣各種見不得光的東西，形成一個特殊的鬼市。

鬼市最重要的就是安全。

而此處地形特殊，前來鬼市的船只并不需要碼頭，隨處便可靠岸，一旦有變，頃刻間就能散入曲江，逃向四面八方……

顯然很符合這個條件。

因為此處鬼市開放的時間極為嚴格，子時開始，寅時結束，時間一到，所有人便立刻離開，宛如流沙聚散一般。

時間久了，便被人稱為流沙集。

“到了。”

林長秋的視線中，已經可以看見江心洲的輪廓，隱約可見燈火如星，當即戴上早就準備好的黑篷斗笠，扭頭看向雷、韓二人。

同樣一身夜行衣的雷千雪和韓劍秋，聞言默契的戴上斗笠。

不多時，扁舟靠岸。

林長秋身形一閃，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這身法……好眼熟！”

雷千雪走上船頭，眼神中滿是驚訝：“短短幾日，他就把一線牽身法練到這種程度了？這也太離譜了！”

心念閃動間，她并未遲疑，同樣施展輕功登洲而上。

“瑪德，我堂堂鎮撫司捕頭，怎么感覺成了小廝啊，這倆人用的還挺順手……”

韓劍秋罵罵咧咧的取出繩索，將小船系在岸邊的一棵小樹上，又警惕的觀察了一番四周情況，這才跟了上去。

此時，林長秋已經進入鬼市。

江心洲很小，撐死不過方圓二里，但鬼市的規模卻竟然不小，只見一盞盞燈籠的微弱光芒照耀之下，兩側攤位林立，粗略掃去，不下數十。

而行走在集市中的人更多。

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都是身穿夜行衣、頭戴斗笠，放眼望去，竟是看不見一個露出面容之人。

“歸云門秘制的破障丹，一顆下肚，竅穴頓開，實乃先天境修煉的絕佳丹藥，只剩三顆，先到先得……”

“上等兵器，玄鐵劍三百兩一把，血蠶絲五百兩一根……”

“這位兄弟，要武功秘籍不要？《混元一氣手》、《金剛掌》、《風雷拳》……玄階武功大甩賣了，價格好商量！”

“上品的生肌化血散，五百兩一瓶，概不還價！”

……

林長秋甫一走進集市，耳邊便傳來各種聲音。

既有朗聲叫賣，也有低聲招呼。

但更多的攤販主，卻是默然的坐在攤位后面，一言不發。

林長秋邊走邊笑。

“如果沒記錯的話，歸云門幾百年前就滅門了，這破障丹難不成是從墳墓里挖出來的？就算是，那還能吃嗎？”

“一柄玄鐵劍才賣三百兩？‘玄鐵’該不會是個牌子吧？”

“混元一氣手……太一道門的鎮派絕學，竟然只是玄階武功？”

“生肌化血散……聽上去很像生肌止血散，但好像根本不是一種東西啊！”

鬼市里龍蛇混雜，這種事情再常見不過。

甚至有各種團伙，專門設局欺騙那些初出江湖之人，若是閱歷不足、或者貪心作祟上了當，便只能自認倒霉。

林長秋經驗豐富，只是隨意一聽，就知道其中貓膩。

相比之下，那些沉默不言的攤販主，才是真正的賣家，運氣好的話，便能淘到一些有用的好東西。

不過此刻，并不是逛街的時候。

林長秋腳步不停，很快便穿街而過，來到鬼市的東北角。

他隨手取下路邊的一盞燈籠，將其掛在一顆孤零零的竹竿上。

竹竿掛燈籠，是表明此地有攤位之意，而這根竹竿孤懸于鬼市之外，四周空無一人，顯然不可能有主。

但實際上，它還真的是一個攤位……

“鬼手”李青！

沒錯，就是幫司馬闊換臉之人！

林長秋的目標就是他，天王寨只是個幌子而已！

根據司馬闊的交代，找“鬼手”李青換臉需要整整十萬兩銀子的費用，并且每年一次的調整修復，還要再次收費，價格高達三千兩！

那么問題來了……

什么樣的人需要換臉？并且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江洋大盜！魔道妖人！反賊余孽！

還有像司馬闊那樣圖謀不軌的江湖野心家！

人在江湖，每個人的付出都是為了回報，能花十萬兩銀子進行整容的人，就一定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獲得遠超于此的巨大好處！

而這樣的人，毋庸置疑都是鎮撫司的打擊對象！

所以只要抓住“鬼手”李青，就相當于獲得了一張，能帶來無數功勞的黑名單！

這不比進攻天王寨，更有性價比？

最關鍵的是，“鬼手”李青的武功稀松平常，若非如此，也不會用如此小心翼翼的方式接待客人！

“流沙集開市期間，于東北角掛上一盞燈籠，等閉市后再去，便能看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登船的具體位置……”

腦海中回想起司馬闊的話，林長秋拍了拍手。

未免打草驚蛇，他沒有留下來暗中觀察。

而是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重新進入鬼市，悠哉游哉的逛了起來。

“玄玉蟠桃，天生靈物，一顆可得十年功力！”

突然，他眼神微微一凝，有些不可置信的站在一個攤販前：“你確定這是傳說中的玄玉蟠桃？”

“不識貨就滾。”

攤主很是豪橫，遮面的黑篷后傳來冷冷的聲音：“若是識貨，五萬兩銀子買下此桃，還附贈一個赤玉蟠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