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長留府，表面上跟往常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一場風(fēng)暴已經(jīng)悄然醞釀。

南城，鼓鑼巷。

一間偏僻的院子里，傳出令人心驚膽顫的磨刀聲，間或夾雜著利刃破空的呼嘯。

“誰？！”

敲門聲突兀響起，正在磨刀的中年漢子聞聲色變，警惕的看向院門。

另外一個正在練刀的少年，默契的停下動作。

“我！”

秦瞎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爹，是秦叔！”

少年面露喜色，幾步奔行，打開院門：“秦叔，這么晚了，你怎么會來？”

秦瞎子邁步而入，將打包好的飯菜遞給少年：“天香樓的宴席，趁熱吃?！?

中年漢子緊隨其后，見此一幕，臉上同樣露出燦爛的笑容。

但與少年不同，他的笑容之中還透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尊敬。

待少年歡天喜地的拿走飯菜，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他這才恭敬的道：“恩公，這么晚過來，是有什么事情交代我做嗎？”

“老岳，有沒有想過換一種活法？”

秦瞎子看不見，卻指了指少年的方向：“小九長大了，總不能他將來繼承你的衣缽，依然做個捉刀人吧？”

“如果有其他的活法，誰想做捉刀人呢……”

不知為何，老岳隱約覺得秦瞎子今天說話的聲音，有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激動。

他嘆了口氣道：“緝兇拿犯，哪有那么容易呢，有時候幾個月才開張一次，有時候一年都干不了幾單，拼死拼活拿到手的賞銀，買消息、療傷、修補(bǔ)兵器……干什么都要花錢，剩下來的那點(diǎn)，都未必能保住生活開銷，更別說提升武功了。”

秦瞎子微微頷首。

底層捉刀人的心酸，他同樣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很長時間。

老岳是后天大成的修為，從表面上看，可以選擇“莽金剛”孫賁那樣的通緝犯作為目標(biāo)，一單生意就能拿到一千五百兩的賞銀。

但即便僥幸功成，去掉各種開銷后，剩下的可能只有五六百兩而已。

而消耗的時間，少說幾個月。

平均下來每個月可能只賺一兩百兩銀子。

對于尋常百姓來說，這絕對是一筆巨額收入，甚至可以過上奢華的生活，但對于習(xí)武之人來說，這點(diǎn)錢完全不夠！

練武是要花錢的！

而且是大錢！

別的且不說，每天進(jìn)補(bǔ)所需的肉食，修補(bǔ)身體經(jīng)脈所需的藥物，都是一大筆的開銷！

連這都保證不了，武功如何進(jìn)步？

“嗯?！?

秦瞎子也不廢話，言簡意賅的道：“現(xiàn)在有個機(jī)會進(jìn)鎮(zhèn)撫司，拼一個前程，你愿意嗎？”

老岳聞言一怔。

他盯著秦瞎子的臉，見對方臉上沒有半點(diǎn)玩笑之意，突然心中“咯噔”一跳，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愿意！”

寥寥二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在夜晚的院子里擲地有聲。

…………

順天賭坊。

“大！大?。〈螅。。　?

“小！?。?！小?。?！”

刺耳的叫囂聲響徹全場，數(shù)十上百的賭客激動的大吼著，氣氛熾熱而瘋狂。

人群中聲音最大的，是個身形瘦削的小個子。

篩盅打開，四五六點(diǎn)大。

“哈哈哈，又贏了！通殺！”

小個子極度興奮的大吼起來，一把將衣衫的扣子拽開，然后將賭桌上的銀子攬到自己面前。

“他奶奶的！韓老五這個龜兒子，今天的運(yùn)氣也太好了！”

“再來再來！我特娘的還不信了！”

“連開七把大，太邪性了吧？”

其他賭客紛紛破口大罵。

“來來來，老子今天要通殺一整晚……”

韓老五意氣風(fēng)發(fā)，隨手抓起一把銀子扔下，正要開押，卻突然面色一變：“哈哈哈，我說今天晚上怎么運(yùn)氣這么好，原來是瘸哥來了！！！”

何瘸子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人群邊緣處。

“來，給我瘸哥讓各位子，今晚輸了算我的！”

韓老五連連擺手。

何瘸子卻搖了搖頭，神情嚴(yán)肅的道：“老五，我要做一件大事，你來不來？”

韓老五愣了一下。

下一刻，在全場眾多賭客錯愕之極的目光中，他突然抓起所有的賭資，猛地朝天上扔了出去。

“龜兒子們拿去吧，老子要跟瘸哥干大事去了！”

他推開人群，大踏步走向瘸子。

步伐堅定，毫不猶豫。

…………

深夜，小巷。

一盞艷紅色的燈，孤零零的掛在門口。

乞丐劉在街邊的陰影下，看著一道身影推門而出，笑嘻嘻的跟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打情罵俏，依依惜別。

待女子關(guān)門回去，身影轉(zhuǎn)身離開。

乞丐劉突然發(fā)出一聲嘆息：“小鳥，多日不見，你的品味又差了啊，這種不入流的暗娼，你也下的去嘴？”

小鳥聽到聲音，身形微顫，緊接著便滿臉笑容的迎了過來。

“劉哥？什么風(fēng)把你吹這來了？”

他走動乞丐劉面前，笑嘻嘻的道：“莫不是又賺了筆大的，要請兄弟們?nèi)タ旎羁旎?？這次去哪里？”

“天香樓，怎么樣？”

乞丐劉揶揄道。

“真的？！”

小鳥一怔，滿臉不可思議：“天香樓的開銷可不小，劉哥你發(fā)大財了?。　?

“發(fā)財當(dāng)然是要發(fā)財，但不是現(xiàn)在。”

乞丐劉勾住他的脖子，嘿嘿一笑：“趕緊的，把兄弟們都召集起來，干完這一票，天香樓隨便去！”

隨著他的低聲吩咐，小鳥的眼神越來越亮。

嫖友，集合！

…………

七繡坊。

羅剎女身如魅影，掠入繡樓二樓。

“什么人？！”

一聲嬌斥響起，房門突然打開，一道劍光倏忽刺出，卻在羅剎女面前三分處頓?。骸靶〗悖俊?

長劍入鞘，幾道倩影魚貫而出，同時躬身行禮：“見過小姐！”

羅剎女面色威嚴(yán)，和之前面對林長秋時截然不同。

“都醒了的話，隨我去見一個人?！?

清冷的聲音，在繡樓中飄然回蕩：“我在鎮(zhèn)撫司找了一個靠山，從今天起，我們?yōu)樗ЯΑ！?

幾道倩影面面相覷，盡管不解，卻沒有絲毫猶豫。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