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揉了揉眉心，想到自己可能成為殺雞儆猴中的那只雞，不由一陣無奈。

孫隊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好搭檔啊……

“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說服何文斌的概率不大，那就只能試試換掉他了。

宋成給孫連平打電話，將情況跟他說了一遍，結果孫連平答復，讓他更是頭大。

“我知道，他喜歡過家家就讓他去，反正他對六區不熟，去哪都是你決定，只要不挑鷹爪的人，其他人給他當玩具就是了。”

宋成嘴角一抽，合著是讓我當保姆？

“額，孫隊，我對六區也不怎么熟，要不你還是換個人給他當搭檔吧。”

“其他人不行，那些老油條容易被看出來，小宋啊，這可是我送給你的機會，好好把握住，就這樣，掛了。”

電話掛斷，宋成看了眼躍躍欲試的何文斌，只能無奈的接受了現實。

“走吧，我們巡邏去。”

以往他跟趙川一起巡邏時，都是有意識的避開了那些幫派團伙的活動范圍——不，應該是那些公司。

眼不見就不用管，那些公司的人也很有默契的避開巡邏署員，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換成何文斌，宋成就坐蠟了。

跟他走在一起，回頭率直接翻了好幾倍，那一身特種部隊似的打扮，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跟他拉開點距離就是，可問題是，何文斌不知道是事先做過調查，還是直覺靈敏，在宋成帶著他繞過光明路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

“我們去那個公司看看吧。”

宋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凌亂。

榮發租車公司，公司老板名叫韓榮發，這條兩百多米的光明路，連同周圍的兩條街和大小巷子，都是他的地盤。

除了每個月收保護費和租金之外，他還有明面上的二手車和租車、建材、蔬果批發的生意，暗地里則有賭場、按摩店，手底下養著二十多個武者，涉嫌敲詐、勒索、綁架、套路貸、故意傷害……

這是一伙壞蛋，但卻是一伙很懂事的壞蛋，收了保護費會辦事，不騷擾跟他們無關的普通人，平日里會有意躲避治安署，甚至……他們曾經還給治安署捐款送溫暖。

他們是一群懂規矩，符合暗規則的壞蛋，宋成可不想讓何文斌這個正義小子，把這些懂事的家伙惹毛了。

“那公司沒什么好看的，咱們去公園那邊，有些缺錢的武者就喜歡在那邊搶劫。”

“不，我覺得那個公司有問題，你看他們門口那些車，占了人行道和一小半馬路，還停到別人店門口，他們如果一直都是這樣，就說明他們有恃無恐。”

宋成一陣無語。

好有道理的猜測，現在這家伙肯定覺得自己可慧眼如炬了吧……

“兩邊的商鋪都是他們的，他們想停當然沒問題。”

何文斌聞言，神色忽然嚴肅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宋成。

“身為巡邏署員，我們有權力進行問詢調查，你這么不想讓我去，難不成你是他們的保護傘？”

我……操！

宋成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升高的血壓，決定開誠布公的聊一聊，免得自己真成雞了。

“文斌，你覺得咱們景國要是重拳打擊的話，能不能把全國的團伙勢力都掃一遍？”

何文斌一愣，不知道宋成突然提這個干嘛，但他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在國家的武者部隊面前，這些團伙勢力都是散兵游勇，扛不住打擊！”

“那你猜，為什么國家沒有重拳打擊，而是睜一只閉一只眼呢？”

“因為有人尸位素餐，貪污受賄！”

何文斌毫不猶豫的道，一副與其不共戴天的樣子。

宋成嗯了聲：“確實有，但這個并不是主因。”

“那什么是主因？”

“國家需要這些團伙勢力，去吸納那些不甘寂寞的中下層武者，明白么？”

宋成認真的道，這些還是他剛加入治安署時，趙川告訴他的。

“景國人口十億多，去年注冊在案的武者有近三億，其中大部分中下層武者都是天賦有限，這輩子也就止步于脫凡境或者引炁境。”

“對這個群體，國家已經盡力吸納，甚至吸納的都有些冗雜了，看咱們縣就知道了，光是巡邏署員，就弄出了十二隊，一年光給咱們巡邏隊這些人開資，縣財政就要撥出來五百多萬，再加上保險、獎金之類，一年花近千萬養著咱們，可國家再怎么吸納，還是有大量不滿足于現狀的武者留在社會。”

“這些武者擁有遠超普通人的力量，但只有一半武者會像普通人一樣本分工作，其他的武者，都不甘心于上班工作掙的那點工資。”

“他們想要吃香的喝辣的，想要豪宅豪車，左擁右抱，他們有欲望，也有滿足欲望的武力，想要掠奪普通人的話，輕而易舉，是整個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為了穩住這個群體，國家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這些武者抱團，從非法地帶攫取利益，又為了利益互相爭斗，然后對其中越線的進行打擊，久而久之，才形成了如今的默契，維持了社會的大體穩定。”

“允許他們的存在，控制他們的存在，這是不能說的國策，明白了么？”

宋成說了一大通，從宏觀層面講述‘存在必有其原因’的道理。

按照純粹的善惡來分的話，這種策略是不對的，是放任罪惡。

但從國家和社會的角度看，這個不對的策略卻是最合適的。

景國養不起所有武者，就給不安分的武者劃出一個范圍，讓普通人和安分的武者正常生活，那些不安分的武者則在另一個世界，放在古代，他們的世界就是江湖。

只不過隨著時間流逝，這個策略也逐漸走樣，比如何文斌所說的那些尸位素餐之人的存在，使得這個策略只剩下‘允許他們的存在’，而‘控制他們的存在’卻漸漸失靈……

但這并不妨礙宋成扯大道理說服何文斌，為了不讓自己遭到無妄之災，宋成也是盡力了。

而何文斌聽完之后，也如他所愿的陷入沉思。

“嘴炮還是很有效果的嘛。”

宋成滿懷期待的等著何文斌幡然醒悟，然而……

一聲慘叫突然從榮發租車公司中傳出，隨后一個中年人從公司里飛了出來，正好被一輛駛過的出租車撞飛出三四米遠，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爸！”

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衣衫不整的從公司里面跑出來，撲到那中年人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哀求周圍路人幫忙叫救護車，可周圍路人卻在看了眼榮發租車公司的門面后，紛紛選擇了快步離開。

宋成臉色頓時一黑，這時，何文斌轉頭看向他。

“這也是不能說的國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