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芻槀
- 漢吏!
- 科創板
- 2048字
- 2024-12-04 12:00:00
二干(7:30--8:15),天色微微亮,長安鄉里的平幘庶民,已經起床來到田地干農活。
馳道旁邊,大片桑、麻、麥的長勢很好,天氣日暖,平幘庶民在平旦(6:00--6:45)便已起床,趕到田地里窖糞、條桑。
等到小半個月后的社祭過后,還要抓緊時間治田埂,不能耽誤農時。
田間地壟,停著一輛轓車,傘蓋是比長安尉的皂布蓋,秩更高的皂繒蓋。
繒,絲帛。
長安尉秩四百石,傘蓋用的是布。
長安令秩千石,傘蓋用的是絲錦,看起來更為華麗,繒蓋的線條緊密,上下交錯,整個傘蓋看起來光鮮亮麗許多。
“二三子記住。”
長安令趙禹跪坐在皂繒蓋轓車上,說話時嘴上的兩撇胡須抖動:“此次征收芻槀稅,關系著上計,不可掉以輕心,去歲征收的田租,長安作為京縣在內史竟然墊底,田租賦稅是國家的頭等大事,切記要用心做事。”
內史是京郡,管轄著長安一帶的各縣。
縣令掌管治民,顯善勸義,禁奸罰惡,理訟平賊,恤民時務,秋冬集課。
根據縣令的優劣清濁,進行表彰拔除,政績低劣甚至會遭到刑罰。
酷吏趙禹擅長刑獄,不擅長賦稅的征收,田租糧稅的征收不是說下達一個征收的命令,立即就能征收來粟黍田租。
存在大量的隱田,能夠征收多少田租依靠眾多田部吏去和豪強商議。
京縣長安的情況更為復雜,豪強遍地,又充斥著很多公卿列侯,征收田租的難度提高很多,借給田部吏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公卿列侯的貴邸強征田租。
田部吏,又稱田嗇夫,下面有部佐、田典。
長安的閭里也有田典,只是掌管閭門籥的小吏。
田部吏主管鄉里的農事,登記田畝的數量,征收田地的租稅,還要督促鄉里的庶民及時耕作。
“長安令又來征稅?”
一輛皂布蓋轓車行駛過來,跪坐著茂陵的茂陵令,比起鐵簪束發的長安令趙禹,茂陵令的衣服更為華貴,穿著一件斿(you)豹錦深衣。
茂陵令看向趙禹的眼神,卻帶著幾分羨慕,以及嘲弄。
縣令秩一千石、八百石、六百石。
京縣縣令趙禹秩一千石,出行乘坐的轓車是皂繒蓋轓車,傘蓋用的是華麗絲錦,在二干時分的早霞照射下,甚至透著一股子霞紅色光澤。
茂陵令秩八百石,只能用皂布蓋轓車,傘蓋是普普通通不會反射霞光的葛布。
三百石以上皂布蓋。
一千石以上皂繒蓋。
趙禹冷冷的瞥一眼茂陵令,沒有說話,知道他又來譏笑京縣的田租墊底。
京縣長安的田租往年都是排在前列。
自從酷吏趙禹擔任了長安令,田租征收的數額年年降低,去歲更是直接墊底。
滑天下之大稽!
引來茂陵令、長陵令、安陵令等陵邑縣令的冷嘲熱諷,其中茂陵令說的話最難聽,沒少在官寺痛斥趙禹是個庸狗。
原因只有一個。
茂陵令想要取締趙禹擔任長安令。
“呵呵。”
茂陵令譏笑道:“長安的官吏誰不知道今上缺少錢帛,建造苑林需要大量錢帛,建造宮室也離不開錢帛,你可倒好,整日只知刑獄,不知農事治民,田租的征收每年都在降低,看來你的長安令到頭了。”
借著田租日減這一點,大肆攻訐趙禹不擅長民生治理,把他從長安令的官位擠下去。
到那時,便是茂陵令擔任長安令的時機。
趙禹的臉色一變:“本吏能否繼續擔任長安令,輪不到你來說,再說,只要征收足額的芻槀稅,未嘗不能彌補田租的墊底,說不定還會得到天子的贊許。”
田稅有兩個重要的賦稅。
一個是田租,漢初高帝年間是十五稅一,后來又改成十稅一,直到景帝二年形成三十稅一的定制。
二是芻槀稅。
芻槀稅不是一個稅,分為芻稅和槀稅。
芻是一種種植在田地的草料,用來飼養牛馬,朝廷征收芻主要是用來養馬。
槀是糧食收割以后剩下的秸稈,朝廷征收了槀也是用來飼養牛馬。
每頃納芻三石,槀二石。
趙禹乘坐皂繒蓋轓車前往鄉里,親自督促田部吏征收芻槀稅,是想借著征收足額,甚至是超額的牛馬飼料。
彌補田租的不足,以免遭到黜罰。
茂陵令聽到一句得到天子的贊許,又是忍不住冒出嫉妒的情緒,地方郡縣所有的縣令,只有長安令有機會見到天子。
他是茂陵令,茂陵是天子劉徹的陵寢。
茂陵令即便有著督造天子陵寢的職責,也不過見過兩次天子,都沒達到三次。
“呵呵。”
茂陵令嗤笑一聲說道:“你征收再多的牛馬草料,也是無用功,本吏今年征收的田租最多,比你長安令多出數千石,估計也是整個內史最擅長農事賦稅的令,今上又缺錢帛,待到上計過后,你要稱呼我一長安令。”
“小孺子莫要亂說。”
趙禹陰沉著臉說道:“田租、芻槀還沒上交太倉庫,一切都是未知,你怎能篤定自己能做長安令。”
換成其他縣令敢在趙禹面前如此囂張,早就羅織一個罪名把縣令送進牢獄。
偏偏此人是茂陵令。
趙禹拿他毫無辦法,不能給督造天子陵寢的茂陵令羅織罪名。
“庸狗!”
茂陵令被罵一句小孺子,說了一個庸狗反擊:“你若不信,不妨做個賭約,若是本吏是上計第一,你在長安官寺的漢闕門口,裸衣狂奔,若是本吏取不得上計第一,本吏在漢闕門口裸衣狂奔。”
趙禹沉著臉,沒有說話。
茂陵令繼續刺激他道:“又不是讓你取得上計第一,只是賭本吏取得上計第一,堂堂長安令不會退縮了吧。”
“好!”
趙禹臉色難看的說道:“本吏與你賭了。”
“駕——”
這時,一輛輛敞車運送黍粟過來,車與內的糧食過多,牛拉著敞車都很吃力。
郭解左顧右盼,終于找到長安令趙禹乘坐的皂繒蓋轓車。
他跳下轓車,快步走過去,抹了一把腦門的汗水說道:“小吏總算是找到了趙公,此次給趙公送來兩萬石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