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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進學記
  • 黃仕忠
  • 1639字
  • 2024-11-21 16:03:47

黃仕忠其實是一個十分固執的人,連導師黃天驥先生也是這般覺得。因為他總喜歡對別人的話說“不不不”,而要說服他,則是難上加難。他在北大任教的同鄉老友說:黃仕忠總要說得他是“正確”的,所以我們就不和他爭了。

對這話我深有感觸:仕忠喜歡尋根究底,書呆子脾氣上來,每句話、每個字,甚至一個語氣,都要如他的意,才肯放過。有時候興沖沖告訴他一個想法,希望得到他的肯定,結果他往往來一個“其實你還可以如何如何”,當頭一瓢冷水,搞得你興致全無。

我有時說他剛愎自用,而且從來不肯認錯。他卻并不生氣,辯解說,一個學者,需要有一點“剛愎自用”,才能堅守本心,如若不然,他便不是他了。世間滔滔皆如是,也不妨有那一小撮人并不如此。所以他甘居“另類”,因為他想的與做的,與別人很不相同。他自我解嘲說:這是諸暨人性格所致,硬碰硬,不屑取巧,無意捷徑。后來我才知道,他的碩士生導師徐朔方先生就是這樣,真可謂有其師必有其徒,所以我也只好隨他了。

他認為自己很幸運,上大學時還不滿十八歲,不像他的一些同學那樣被“文革”耽誤了許多年,同時他又經歷了在鄉村底層的艱難歲月,早早就懂事了。他能考上大學,主要靠自學。在大學里,也能自己安排讀書。后來讀研究生,師承徐朔方、王季思先生,不僅受到系統的學術訓練,而且接續了民國學風,從中感悟到學術與人生的關聯。因為讀書還算認真,基礎也還扎實,平時總想著“另辟蹊徑”,所以他很早就在專業上有自己的看法。他半真半假地說,嶺南屬“化外之地”,學術競爭強度沒江浙高,生存不難;何況已辛苦太太開書店賺錢了,既然如此,也就無須在意世俗的眼光和管理方的要求,埋頭做自己認定的學問就好。

他倒是很自信:真正的學問,一定能進入學術史,能夠傳承下去,必然是符合民族國家的利益,也是管理方所需要的,那么遲早會得到認可,從冷門變成熱門;哪怕這些都落空了,只要內心坦蕩,沒有虛度光陰,也就不枉付出了。

從20世紀90年代到新世紀前十年,人們先是感嘆學問無用,后來則又批評學界“浮躁”,他卻對學生說:哪怕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是浮躁的,我們也應爭取做剩下的百分之五中的一員。

古人有言:“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彼皠傘棺杂谩钡卣J為,要論真正的學問,仍得聽學者的;學者的學問,源于個人的追求和自律,不是“管理”出來的。他的目標是做一個合格的學者,所以我行我素,甘愿游離于“主流”之外,坐了二十年“冷板凳”。另一方面,他又保持旁觀者立場,努力站在歷史的高度,持理性批判的態度,思考從大學教育、大學改革到學科發展的諸多問題,認識“學術”的本質,自以為有獨得之見。不過在那時,這些都只能與二三素心人一說而已。

他所在的中山大學古文獻所,在1983年成立時,是與院系并列的實體單位,但一直處于邊緣,在新世紀初更被降為二級單位,差點兒解散,暫時掛靠在圖書館。他在2004年接過古文獻所這個攤子,當時老所長退休,新所長調去北京,他只是副所長,就主動向校長要“官位”。校長很高興,覺得此人“自討苦吃”,說明是愿意做事的,就任命他做了所長(無行政級別)。他又去找主管文科的校領導,認真地闡發了自己對學科發展的設想,領導十分詫異地說:想不到黃仕忠你還是有一套想法的嘛。仕忠聞得此言,“呃”而無語,回來后與我嘆息了一番。

此后,古文獻所與圖書館學、情報學和檔案學專業聯合組建了“資訊管理系”,在保留研究所體制的同時,也從事教學工作。2009年冬,該系升格為“學院”,他辭去了系副主任職務,帶著本所同仁,將教學崗位轉到了中文系。至此,他才不用一次次向朋友解釋,為何來中文系總見不到他,為何他的職位去了圖書館學專業。

2013年春,古文獻所成立三十周年,學校主要領導去看該所的成果展,頗有嘉許:近五年的學術成果甚是豐碩,不遜于本校的教育部重點文科基地;中文系當時所得六個國家社科重大項目,有兩個半是該所教師承擔的。

也是在這一年冬天,他通過了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的評選,進入到“主流”。此前他做了很多年的四級教授(教授最低級),只是他沒怎么在意,因為四級也是“教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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