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胳膊，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要死了，死后想讓自己的一條胳膊上山?！?

說完這話之后，老人忽然間轉(zhuǎn)過了身。

谷黎陽下意識退了半步，他幾乎都要以為老人徹底發(fā)難了，但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張干裂的臉。

和尋常人因為缺水而開裂的嘴唇與皮膚不同，老人渾身都遍布著裂紋，最為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臉部，谷黎陽幾乎都看見了他血肉中正在微微蠕動的骨頭。

骨頭…在動！

谷黎陽幾乎已經(jīng)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他原本十分確定老人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但他現(xiàn)在甚至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論斷了。

微弱的光亮開始從他的手指上出現(xiàn)，也正是這時候，老人蒼老的聲音再一次出現(xiàn)了。

“別怕…我是人，也別現(xiàn)在就給我打死了，讓我把話說完……說完了再打死就行…現(xiàn)在，再給我一會時間……”

谷黎陽并沒有貿(mào)然出手，雖然老人的樣子古怪至極，但是他的身體并沒有感受到那種如若針扎一樣的威脅感。

他也確實想看看這老人究竟會怎么說。

“我現(xiàn)在的樣子看上去很怪…但這其實是因為病，蟲病……興許是病吧，總之所有得了這病的人都死了，我本來也應該在二十年前就死的…”

“那你為什么還活著？”

“因為我吃了香肉，從那肉進肚子的一刻我就能夠感覺到，這肉能治病，這肉能讓我這像破布娃娃一樣的身體長好?！?

“所以，你就一直吃下去了？”

“沒，我一個窮老頭子，到哪找那么多人吃，無非是去老墳頭扒些爛骨頭，靠著用牙床蹭那些骨頭上的爛肉，可就這樣我這病居然一直沒惡化，你說怪不怪？”

“這和你讓我把你的一條胳膊帶到山上，有什么關(guān)系？”

谷黎陽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他可以感覺到老人的生命正在急速的流逝。

這種生命逝去的過程甚至已經(jīng)展現(xiàn)在眼前了，谷黎陽清楚地看著老人的皮膚越來越舊，就像是風化的越發(fā)嚴重的泥土，似乎在下一秒就會徹底崩散。

“當然有關(guān)系…”

說到自己的要求，老人忽然間精神了起來，他的眼睛中都多了些光彩，但這種光彩看上去更像是回光返照。

“山上能治病，所有得了蟲病的人都知道，我吃香肉之前從來沒好奇過為什么山上能治病，我那時候想著估計就是山上的氣息特殊，又或者你們武者吃的寶藥材能夠治病。

但我吃了香肉之后我就開始好奇了，我就忍不住的想會不會山上也是這樣，也是類似的法子，但這也解釋不太通為何所有搬到山上的人都不會舊病復發(fā)。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呀，我就想在死后把我的一條胳膊放在山上，看看到時候我這病會不會好？”

“人都死了，還會有病嗎？”

谷黎陽的身體早已經(jīng)不知不覺的緊繃了起來，他已經(jīng)完全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

只要老人展現(xiàn)出任何的異常，他都會在下一剎那毫不留情的把這個看上去毫無威脅的老人給徹底撕碎。

“當然有了，得這病的人又不止我一個，我也不是沒吃過他們的肉…別怕，也是在死后吃的，我可是看著他們體內(nèi)的蟲還在動呢?！?

“這種情況，其他人就都不知道嗎？”

“誰知道？興許有人知道，但沒人在乎，我要不是得了這病我也不在乎…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我要死了……只要你把我的胳膊帶上去就行，你放心…這病不會傳染的……”

老人的語速越來越慢，當最后一句話說完之后，他的脖子一歪，沒了動靜。

谷黎陽在原地站了片刻，確定老人的尸體沒有出現(xiàn)任何古怪之后才向前走去。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老人的鼻息，確定老人徹底斷氣之后，才開始仔細觀察起他的身體。

就和他說的一樣，他哪怕已經(jīng)死了，體內(nèi)那些蠕動的東西也依然存在。

這個發(fā)現(xiàn)讓谷黎陽有些不寒而栗。

也正是在他手掌上的亮光下，谷黎陽也終于看清楚了老頭之前拿的是什么。

一塊已經(jīng)風干了的肉，上面還可以看見幾排牙印，這肉應該很硬，老人咬起來也很費力，所以直到現(xiàn)在也沒吃完。

香肉？

谷黎陽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個猜測，他也并沒有在這塊肉干上浪費太多時間。

憑借著自己拳頭上浮現(xiàn)出的光明世界的輝光，谷黎陽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地窖里的每一寸空間。

這個地窖并不大，就像老人說的一樣，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人用來避難的緊急空間。

除了老人的尸體和谷黎陽之外，四周事實上十分逼仄，一眼望去就能夠看見緊閉到面前的黃土，還有松散土壤中的沙粒。

就像死去的老人一樣，這個地窖的墻面也十分年邁了，處處老化的墻面導致地上有不少怎么也打掃不干凈的沙土。

也正是在這些沙土之中，谷黎陽發(fā)現(xiàn)了一些更讓他惡心的東西。

一條條就像是蟲子一樣的東西在這些沙土中不停的鉆動著，但這些東西的外殼上還帶著堅韌的筋膜和爛肉。

這應該也是蟲病的產(chǎn)物！

谷黎陽的眉頭皺緊了。

也許這風化的地窖同樣有這蟲病的功勞，就像面前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墻壁，隔風的地窖中墻壁老化的如此之快，估計就正有這些蟲子的功勞。

在確定這里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之后，谷黎陽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地窖。

并且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這個雜貨店中后，谷黎陽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仔細打掃自己的身體。

再確定自己的身上沒有沾到任何和那些惡心蟲子相關(guān)的東西之后，谷黎陽才松了一口氣。

老人的尸體就被他丟在地下了，但谷黎陽也沒打算違約。

這個蟲病很古怪，也很危險，谷黎陽并不打算現(xiàn)在就履行承諾，起碼也要等他弄明白這個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再動手。

而且，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阿大的那個弟弟也正好做這個事，他本身就患有蟲病，讓他處理這個老者的尸體再合適不過。

谷黎陽心里想著，他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

老頭明顯不在意死后他的身體被摧殘成什么樣子，他只想知道自己的手臂在被拿到山上后會不會好轉(zhuǎn)，谷黎陽會滿足他的愿望。

而阿大的弟弟也正有求于他，如果他病不嚴重的話，谷黎陽確實會滿足他的愿望讓他上山，而他跟了谷黎陽之后，幫谷黎陽做事也是自然之理。

只不過，為什么現(xiàn)實中也會有這種東西？

谷黎陽本以為他生活的這個時代是一個仙人已經(jīng)遠離，只有武道的時代。

但是似乎現(xiàn)在這個可怕的世道又一次向他展露了自己的冰山一角。

蟲，這究竟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