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天后。
谷黎陽此時正走在明光城的街道上,他的眼光不斷的打量著四周的土黃色樓房。
街道旁的樓房大多數都有兩三層高,一樓的店面普遍生意不錯,各種各樣的小店都有,但絕大多數還是和人們的衣食住行息息相關。
至于谷黎陽真正在意的那些,那還得再往街深處走。
西域白天的風帶著一種特有的干燥沙土氣味,吹的谷黎陽的結實皮膚都能夠感受到空氣的燥熱。
街道兩旁倒是種著一些沙棗樹,然而不知為何這些樹上大多都沒有葉子,只是一些光禿禿的分叉,看上去格外滲人。
也正是在這種氛圍中,谷黎陽和一兩個內門弟子仆從打扮的人擦肩而過。
和谷黎陽他們這些連逛個街也要尋到空閑放工時間的外門弟子不同,內門弟子就真的是大光明教的心頭寶了。
他們除了偶爾過一段時間要執行教派的必須任務外,別的絕大多數時間教派都對他們沒有任何強制要求。
不僅平日里過得清閑,一旦成了內門弟子,還能輕而易舉地進藏寶庫里選一本入了流的功法,也更容易接觸到教內的諸多長老祭祀,萬一被哪個高人看中收作弟子,那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
也正是因為內外門這種巨大的差異,絕大多數時候內門弟子都根本不會到這山下的明光城來。
谷黎陽他們這些外門弟子雖然沾了弟子二字,但在內門的眼里就和奴仆是一樣的。
人家根本不屑于下山,真下了山,絕大多數時候拋頭露面的活也都是讓像谷黎陽剛才見到的一樣的仆從去干。
一身黑衣,連半點帶顏色的裝束都不允許帶,唯一能夠彰顯身份的圖案便是背上一個大大的烈日花紋。
這種特有的仆從制服是只有大光明山上的仆從才會有的打扮。
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內門弟子都在大光明山上靜修,谷黎陽他們平日里見到的修為最高者也全是管外門弟子的教習。
可是最近這兩天內門弟子仆從出現的頻率卻有些高了。
所以有內門的人下山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谷黎陽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思來想去又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夠牽扯到自己。
除了段家兄弟之外,谷黎陽最近可沒有招惹任何事端。
而段家兄弟這樁事顯然明面上不會牽連到他,畢竟之前去看過的教習已經給出了結論,那就是殺死段家兄弟的兇手一定是血肉境。
能使用天地亂氣傷敵,那最起碼也是一個血肉境的高手,這在明光城中幾乎就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真理。
三歲小孩在看到使用天地亂氣的痕跡之后也不會懷疑到谷黎陽的身上。
許是想多了。
谷黎陽壓下了心中的奇怪感覺,他在走過一個十字路口之后往右拐了幾步,街道上的房屋立刻變得破落了許多,門框窗戶上也多了許多歲月的痕跡。
只是街面上還和主街一樣的干凈,看上去明顯不像是貧民窟一類的地方,人流也頗為稀少,和之前還算熱鬧的主街形成了極大的差異。
谷黎陽要找的地方也正是在這里。
拐彎之后沒走幾步,一個敞著門的破屋子就出現在眼前,這屋子的大門洞開著,里面流淌出淡黃色的燈光。
只是燈光過于昏暗,在陽光強烈的街道上反而看不清楚屋子里有什么,非得把頭探進去才能看清楚里面的場景。
谷黎陽此時就正走了進去,立刻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個面容枯槁的老頭。
這老頭此時正全心全意地撥弄著他面前的燈芯,看上去似乎是想把昏暗的燈火調的亮一些,可是下面燈盞里面幾近干涸的燈油又決定了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這老頭一眼看上去就顯得頗為寒酸,但谷黎陽的心里卻沒有絲毫的小覷。
“老人家,我是熟人介紹過來的,聽說你喜歡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谷黎陽的話還沒有說全,老頭就突然抬起了頭大聲的問著:“你說什么?你是什么時候進來的?你再重復一遍……”
“我是熟人介紹過來的…”谷黎陽耐心的又開口說了一遍,也正是這時候他才看清楚了老人的正臉。
老頭皮膚灰暗,透出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虛弱,臉上長滿了老人斑,看上去就像一具還沒死透的尸體。
“熟人…你說你是熟人,我怎么沒見過……”
老頭明顯是耳背的厲害,他顫顫悠悠的探出腦子,可卻在看到谷黎陽這張陌生面孔后又猛然間警惕了起來。
“你且出去…我不認識你……”
“我是熟人介紹過來的,想從您老手里買點有意思的小玩意!!”
谷黎陽迫不得已的大聲吼著,也直到這時候老人才反應過來。
“哦,介紹過來的呀,我這的好東西確實多,你先自己看吧,我還沒調好燈呢,我忙完手里的活再招待你。”
老人說完就又低下了頭,開始研究起了手里的燈芯。
谷黎陽無奈的掃了一眼室內。
這屋子的光線條件就像在外面看起來一樣差,昏暗的室內普通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具體擺放了什么,也許這正是老人一直在撥弄燈芯的原因。
但這顯然難不住谷黎陽。
他的眼神從西往東的看著,出現在他眼前的也確實就像老頭說的一樣,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老東西。
一個巨大的黃色圓盤,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微笑著的人臉。
還有一個已經碎的不像樣子的護手,裂縫中殘留的血漬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已經發黑了也沒有被刷洗干凈。
至于其他的破碎骨片、舊陶器之類的不值錢的老玩意,老人幾乎滿滿的放了一屋子,此時正亂七八糟的堆在他的身后。
“能上手嗎?”谷黎陽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從中挑選出來殘念了,但是老人的身體牢牢的擋在他的面前。
“什么?”
“上手看看成色!!”
老頭抬起了頭,他伸出自己被燙得黢黑的手指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然后含糊的回答著:“碰壞了可得賠,你確定你舍得拿錢?”
“只要有用,我自然給。”
“我要的可不少,看你這打扮…外門弟子吧,之前忙著修燈倒是沒有細瞧你,你身上的錢絕對不夠,去去去,莫要在我屋子里打擾我!”
老頭的態度猛然間強硬起來,他甚至直接站起了身子想要推著谷黎陽讓他走。
谷黎陽也被這老東西的一系列言行弄的窩了一肚子火,于是開口問道:“外門弟子便不做生意嗎,要是我身上的錢夠呢?”
“不做,不做,不做外門窮弟子的生意,什么時候想拿我的寶貝,等你進了內門富了再說吧。
要是你真有本事,我這寶貝就是送你也行,但你這寒酸外門的可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