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有些牙疼,他只想探聽此人與李象關系捆綁程度,不想聽小兒女的心事,奈何不得不做個耐心的傾聽者。
見小娘子哭的如此傷心,侯君集突然共情起來,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那小兒,從不當人子。”
“你說什么?”豬小娘淚眼朦朧的抬起頭來。
“......”侯君集張了張嘴巴:“老夫說......我就知道那孝兒......從不當人字......白寫。”
“孝兒?”豬小娘神情一振:“你是說大郎是孝兒?”
大郎出自東宮,能聽到他更多消息,豬小娘很是喜悅。
“孝”侯君集表情似笑非笑:“他孝極了,他阿爺可是日日念及他的孝呢。”
“嗯,大郎對別人都那么好,對家人定然是極孝的,我相信他。”豬小娘重重點頭道。
這話說得侯君集啞口無言。
“不當人字......白寫又是什么意思?”豬小娘又問道。
“意思就是他......做個人吧。”侯君集咬牙道:“是個大大的好人吶。”
“嗯嗯”豬小娘聽了連連點頭,認真說道:“大郎幫了那么多人,天下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聽得侯君集牙疼,在豬小娘期待的注視下,他只能捏著鼻子點頭。
豬小娘滿意至極,開始覺得他或許真是大郎的故人了。
“可是大郎不吃牛肉......”豬小娘又想起傷心事,泫然欲泣。
侯君集趕緊打斷:“后來呢,快說說后來呢?”
豬小娘一怔,盯著他。
侯君集知道自己表現的太過熱切了,便話音淡淡道:“老夫為你真心所感動,可惜一片真心喂了狗。”
“不許你這么說大郎。”豬小娘皺眉看向他,小聲道:“大郎不知道我......”
“好吧,老夫不說了。”侯君集碰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沒好氣嘀咕道:“老夫也一片好心喂了狗。”
他堂堂侯君集,罕見的發了善心打抱不平,結果還不落好。
真是沒處說理去。
被這一打岔,豬小娘果然忘了哭泣,她回憶片刻道:“后來,為了見大郎,我日日于豆腐坊門上懸掛牛肉,只等它來,我便追,可是每次都追丟了。”
“直到三日前的夜里,我提前備下馬,一路追著它來到了新豐縣,然后便迷了路。好在身上多備了幾塊牛肉......本是為大郎準備的,我想帶給大郎,想問問他真的不喜歡吃牛肉么......”豬小娘話語幽幽道,撫摸著大黑的頭,嗔怪道:“可是它聞到味道竟找到了我,真貪吃。”
“三日前的夜里......豈不就是。”侯君集一時失言,但緊接著便是無語至極。
他以為會探聽到李象與一位民間小娘的凄美愛情故事,趁機握住李象把柄,原來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也是,以李象的陰險狡詐,怎會在外面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侯君集面色有些陰沉。
豬小娘說完了,忐忑的望著侯君集:“你說我......還能見到大郎么?”
侯君集盯著豬小娘,陷入沉吟中,這愈發讓豬小娘緊張了,她捏著衣裙下擺,握緊了雙手,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汗水。
終于,侯君集開了口,眼中的老謀深算褪去,臉上一片真誠,溫聲道:“當然能。”
“老夫現在就帶你去見他.......不過你的牛肉能否給老夫吃一塊,實不相瞞,老夫幾日水米未進了。”侯君集肚子咕咕叫。
“不給,那是給大郎帶的。”豬小娘一口回絕,很是堅定。
“......”侯君集氣急,指著黑狗道:“它為什么能吃?”
“因為它是大郎的狗。”豬小娘振振有詞道。
“我還是大郎的......故人呢?”侯君集臉黑黑的,有氣又羞恥。
“那......蒸餅給你吃好不好?”豬小娘猶豫了下,掏出蒸餅:“我還剩兩個,都給你好不好?”
“你吃這個,都不肯動牛肉?”侯君集詫異。
豬小娘低下頭去,微聲道:“我想帶給大郎吃。”
侯君集沉默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一聲不吭接過了饅頭。
吃了一口,有點噎得慌。
......
“大郎,二狗回來了。”王方翼急匆匆推門而入:“帶回了侯君集。”
李象從床榻上猛然驚醒,匆忙披上衣服,向外跑去,沒有注意到身后王方翼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象先去了地窖,可是里面空無一人。
又去了柴房,可是里面也無人。
正狐疑侯君集被關在了何處,打算去豬圈看上一看時,直到王方翼無聲指了指正堂,他才狐疑著走進去。
然后望著里面的兩人一狗,張口結舌:“......你......你們。”
李象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侯君集跟豬小娘是如何同時出現的,且兩人言語相談的模樣,讓他有些宕機。
“大郎。”豬小娘看到他,驚喜至極,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可是終是忍住了。
她慌忙擦去淚水,望著李象,神情有些忐忑,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大郎看到我,會不會不喜,一念至此,臉上滿是不知所措。
李象張了張嘴,面對對方,他一時無言。但他看得出,那一瞬間豬小娘臉上的喜悅發自肺腑,讓他的心顫了一下。
他沉默了,竟不知該如何面對對方。
“你來了。”李象干巴巴道。
“嗯”豬小娘雖然衣裙沒地方換,但來之前臉似乎特意洗過了,白凈的臉上爬上一抹誘人的緋紅。
聞言,聲如蚊蚋,盡顯羞澀。
李象想問她,為何與侯君集似乎相熟的模樣,侯君集這等大奸之人,遠離還不夠怎能與他相談呢。
但終是沒有問出口,他怕自己聲音變成了質問,傷了她。
侯君集悠閑的喝著茶湯,端坐主位上,如同主人一般。撇著眼睛觀察兩人,被李象發現了望過去,他淡定的收回目光。
淡淡道:“這位小娘子于城外踏青,聽聞老夫是李郎故人,正欲百般尋李郎而不得,老夫便厚顏求這位小娘子帶老夫來見李郎。”
李象皺起眉頭,看著侯君集在那里表演,嘴角不屑的輕撇。
“至于如何尋到這里來的,要問李郎這只黑狗了。”侯君集話音一轉道:“畢竟吃了人家這么多牛肉,帶個路也不算過分。”
李象臉黑了一下,好膽,敢當面暗刺我。
他心虛的去瞧豬小娘,后者果然臉色黯然的低下了頭,有些失落。
李象有些頭疼,心不在焉的對王方翼道:“二狗,帶豬小娘子去換一身干凈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王方翼臉也黑了一下,他叫二哥,不叫二狗,二狗在那趴著呢。
他不知道李象是故意的,當著侯君集面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跟他的關系,還是心亂如麻,口不擇言,說錯了話。
但王方翼傾向后一種,畢竟前一種,他跟李象的關系在上一次經商案中已經在官府備了案,很多人都知道他們是民間結義兄弟。
他深深看了眼李象,有些猶豫,現在的大郎不適合獨自面對老奸巨猾的侯君集,而一切的緣由都只是那位突然出現在這里的小娘子。
但見李象堅持,他只能帶著一步三回頭,萬分不舍的豬小娘離去。
“李郎,你的心似乎亂了。”等堂上無人,侯君集似笑非笑道。
“哦”李象并不回避,淡淡道:“所以,你是來亂我心的?”
“不,侯君集是來安李郎心的。”侯君集站起身來,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