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侯君集調集家臣，以田獵名義，往城外去了。”王方翼急匆匆趕來：“并讓人送來一封信，他會于今夜將金席呈于始皇陵前，請大郎親自去拿。”

“這是約戰啊。”李象意味深長的嘴角一撇，隨口問道：“帶去了多少人？”

王方翼伸出一只手掌，表情有些擔憂。

李象看他一眼，笑道：“二哥，可是覺得失策了，也許不該過于逼迫他，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如今把鷹熬急眼了。”

心中卻是暗嘆，可是時間不夠啊，沒時間讓他慢慢熬鷹了。李世民加快了步伐，在極短時間內逼迫群臣將“太子閉館讀書”變成了既定現實，說明他急不可耐了。

也是，培養一個新太子，需要不短的時間。英明的帝王不可能不未雨綢繆，只會嫌時間不夠多。

自己也只能隨之加快進度，跟時間賽跑。

“不該在此時遣走大兄的。”王方翼嘆息道：“侯君集要魚死網破了。”

李象輕哼一聲，只會魚死，不會網破。

“大郎，是應戰，還是暫避？”王方翼猶豫了下，問道。

“戰”

李象斷然道，眼露寒光，殺機迸裂。

“戰”

李象唯有戰，一旦避退，無疑是在向侯君集展示自己膽怯了，自己畏懼了。

所以才不敢去。

如此一來，一個膽怯畏懼的李象，還有什么資格讓侯君集懼怕？

侯君集會絕地反生，從惶惶不可終日的境地中直接脫身，然后對他李象蔑視的一笑。

認為他終究不過是紙老虎一只。

屆時，自己手中有把柄又如何，侯君集不會再認為自己有膽量揭露他。

他會有恃無恐，再無擔憂。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李象怎能容許這種情況發生。

如今已經不只是一場約戰了。

侯君集被逼到絕路上了，他選擇了魚死網破，孤注一擲的與自己攤牌。

這是一場勇氣與魄力的比拼。

誰若輸了，誰就將輸掉一切。

更是一場賭局。

侯君集拿自己的命運與前途，甚至自己做賭注。

贏了，他贏回自由之軀，去掉李象這個威脅。

李象贏了，將掌控侯君集的命運，輸了，就此輸掉侯君集這顆棋子。

雙方都清楚這一點。

所以，擺在李象面前的，“唯有戰”一條路。

“戰”

李象一聲令下，俠社之人趁著禁鼓聲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

時間緊急，李象也顧不得隱藏聲勢，當即調集百匹良馬，帶上眾人趁著夜色，一人雙騎朝驪山奔去。

游俠們興奮不已，各個摩拳擦掌。

只因哥哥出現了，多日不見的哥哥出現了，這怎能不讓人高興。

更讓人興奮的是，哥哥帶他們要與人約戰。

游俠們恨不能仰天長嘯。

這才是游俠該干的事。

以往那些“送溫暖”簡直埋沒了游俠這個稱呼，讓游俠們一度懷疑自我。

游俠就該刀頭舔血，快意恩仇，一言不合便與人拔刀相向，重義輕利，雖千萬人吾往矣才是。

游俠們憋了三年，如今個個撒了歡的跑，若不是哥哥約束，早跑散了。

鐵牛石敢當在前為先鋒。

李象居中，左側是荊軻，右側是豫讓。

上舍七人中坤鳴茍盜不會武技，李象沒有帶來，千里馬善奔，不善戰，被李象放在后陣。

李象身后，是中舍與下舍一干游俠。

這些人武技不出色，只憑著一腔血勇。

王方翼在后壓陣。

瞧著一眾戰意高昂的游俠，李象一嘆，雖然雙方人數相當。

但拿散兵游勇的游俠去對上過戰場，可編成軍陣的士卒，怎么看都是以卵擊石。

也不知也一戰過后，游俠們能有多少人活下來。

長安城距離驪山近一百八十里，等接近時已是子時三刻，月上中天時分。

只是今夜月亮隱入烏云。

夜黑風高正是殺人之時。

“大郎，還有十幾里。”王方翼趕了上來。

李象手指放在口中，輕輕打了個呼哨，游俠們聽到，紛紛放慢了馬速，又奔了幾百米，才最終停下來。

紛紛看向李象。

李象思考，侯君集是軍伍出身，所帶家臣又都是上過戰場的士卒，很可能會保持軍中的習慣。

軍隊行軍，按慣例游騎放出十里。

也就是說再往前走，就可能碰到侯君集放出的哨探了。

雖然如今不在軍中，不知侯君集是否還會如此謹慎，但料敵以寬，李象全力以待。

“人銜枚，馬裹蹄。”李象下令道。

得益于俠社成立以來的嚴規戒律，加上“哥哥”至高無上的威望，游俠們紛紛下馬照做，無一人出聲質疑。

往嘴里塞入一顆核桃，給馬套上嚼頭，馬蹄裹上布匹。

做完后，眾皆靜立等待李象下一步命令。

看到這一幕，李象有些恍惚，能做到令行禁止，游俠們就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游俠了，不枉自己三年來的付出。

“今夜要殺的是權貴家的家臣，軍伍出身，約五十人。”李象突然說道：“誰害怕了，就此離去，我不會追究。”

王方翼站在最后，手握于刀柄，目光冷酷。

游俠們有些騷動，誰都沒想到敵人是權貴之家，他們要戰的是上過戰場的戰卒。但沒人說話，有些桀驁不馴之輩，反而愈發興奮。

就連胖牛這等半大小子，也是無知者無畏，斗志高昂。

“權貴算啥，哥哥背后可是東安郡王。”有人心中不屑的暗道。

雖然哥哥從未說過，但經上次鼓動坊民援聲東安郡王一事，他們已經“洞悉”了真相。就連今夜之事，也覺得是哥哥在為東安郡王辦事。

偷偷去瞅后陣的王方翼，有人見過他是東安郡王身邊的人。

今夜多半是來監軍的。

雖然游俠們秉性就應該蔑視權貴，踐踏王法，但背后有座大靠山撐腰，不是能更好的蔑視權貴，踐踏王法么。

“沒人離去？”李象挑眉問道。

嘴中塞著核桃，游俠們紛紛搖頭，用行動證明了態度。

“好”李象說出一句盡顯狂態的話：“此戰優勢在我。”

黑暗中，游俠們表情各異，他們雖然狂，但不傻，也并不是不怕死，不過是想陪著哥哥瘋狂一場罷了。

命丟了也就丟了，就當報答哥哥的恩情了。

“生我者父母，養我者哥哥也”，游俠們是真的如此認為。

三年的供養，一日三餐，肉食不缺，這等待遇，問遍全天下也沒有第二人如此真心對待他們。

但，饒是對哥哥很崇拜，游俠們還是覺得.......哥哥這句話有些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