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好像很急的樣子......”回去后，李象如是對王方翼說道。

將在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有些疑惑，雖然自己下的餌咬鉤了，但總要知道魚為何如此迫不及待的咬鉤吧。

“朝中當是發生了什么？”王方翼面露思索道。

“該是如此。”李象點頭，也覺得如此，但無奈道：“朝中無人啊，連消息都不得而知。”

“大郎，當再培植一個俠社才是。”王方翼目露精光。

李象一怔，明白了意思。

這個俠社，成員就不是游俠了。

他認真思考過后，搖頭道：“不行，根基未牢前，就露出苗頭，容易引起狂風吹打，可能被連根拔起。”

這個狂風自然是指魏王李泰。

“不是每個人都是魏王泰。”李象略含深意道：“陛下縱容他，是寵異他，想讓他取代太子。”

“我這么做，陛下會怎么想呢？”李象問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王方翼一滯，無法作答。

“慢慢來吧，太明目張膽了，陛下那里......說不過去，恐得不償失。”李象正色道：“且培植黨羽，當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正如將（四聲）軍者，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李象沉聲道：“于無聲處現驚雷，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那派人去尋李安儼拿消息。”王方翼問道。

“不行，此人看似蔫不出溜，但能潛伏十六年，才對陛下露出不臣苗頭。”李象搖了搖頭，開了個玩笑：“小心又是一個司馬懿。”

王方翼啞然失笑，卻也明白了：“事事尋他，卻是容易讓他以為大郎除了他就無人可用，起了反客為主之心。”

“嗯，所謂把柄，引而不發才是把柄，一旦用了，把柄就成雙方的了。碰到不怕魚死網破的愣頭青，麻桿打狼兩頭怕啊。”李象嘆道：“千萬不要被對方順服的模樣欺騙了，對方越是如此，才越該擔心啊。”

“李安儼此人，不可小覷。”

歷史上有個謎團。

魏征被李世民稱作人鏡，生前信重無貳，是亦師亦友的存在。聽聞魏征死訊，哭訴道：“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

可是為何在僅僅四個月后，突然勃然大怒，推翻了自己為魏征親寫的墓碑？

撥開絲絲歷史謎團，方見線索。

那就是李安儼，此人所起作用不可估量。

魏征病重之際，李世民派李安儼代表自己住在魏征家里，隨時報告魏征病情。

也就是此時，魏征向李世民上表，要李世民重用侯君集和杜正倫，讓他們當宰相。四個月后，李承乾謀反事泄露，查出侯君集與杜正倫皆是李承乾黨羽，而魏征卻上表舉薦二人，讓他重用為宰相。

李世民如何想？

魏征豈不也是黨羽？若不是黨羽，如何解釋這一切？

感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李世民，才失去理智推翻了自己親寫碑文的墓碑。至于野史所說掘了魏征墳墓，那是子虛烏有。

但不久，李世民就后悔了，重新恢復了魏征的名譽。

李安儼說是罪魁禍首，也未可知。

焉知不是他在魏征病糊涂之際，用言語迷惑了魏征。

很簡單，一句話就能做到。

“公為太子太師，陛下令臥護太子，值此太子地位風雨飄搖之際，君該有所作為，不負陛下所托才是。侯君集，杜正倫二公為人正直，為朝臣所重，又心向太子，可固太子地位，君當上表舉薦才是。”

李安儼此人的陰險之舉，毀了魏征一世名節，也毀了李世民與魏征的千古君臣佳話。

因此，李象從未輕視過此人。

沉思片刻后，李象有了主意，問道：“茍盜在嗎？”

“一直在俠社，大郎吩咐過的，留他另有用，這次就沒有讓他隨俠社眾人去鉆太白山。”王方翼回答道。

“不鉆太白山。”李象道：“那就讓他去鉆狗洞吧。”

“鉆誰家的？”王方翼一愣。

李象沒答，只是道：“二哥也去吧，助他一臂之力。”

......

侯府。

深夜，榻上，侯君集與夫人，雖已安歇，但輾轉反側。

夫人憂心重重，開口道：“夫君，二娘今日過府了。”

侯君集沒有吭聲，閉著雙目。

“二娘哭訴，女婿多日未歸，不知去了哪里。”夫人嘆道。

“許是眠宿在外處也未可知。”侯君集敷衍道。

“二娘整日以淚洗面，夫君就不過問嗎？”夫人皺眉道。

侯君集煩躁道：“若是失蹤便去報官府，老夫又能如何？”

“那是二娘夫婿，不是外人，夫君怎輕言輕語就打發了？”夫人怒了。

“哼，還不如外人。”侯君集也怒了：“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無甚正經本事，整日惹是生非，取禍之道......早知便不幫他謀東宮之職了。”

夫人愣住了，他從夫君口中聽出了怨言，且明顯不是一時不忿，倒像是積壓了多日。

她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問道：“夫君，可是朝中發生了何事？”

侯君集一滯，轉過身軀，背對她，默然道：“無事。”

“不對，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夫人急了：“不然夫君為何連日整夜反側難眠？”

侯君集難以應對，起身披衣。

夫人也隨之起身，抓住他手臂，急聲道：“夫君為國朝大臣，若是做了什么對不起國家之事，該到陛下面前去領罪。陛下念在夫君追隨多年，為國出力份上，當會寬恕夫君的。”

侯君集沉默不語，獨自走出了臥室。

來到室外，清冷的空氣讓侯君集一下清醒，可是思緒也翻涌上來。

他那女婿賀蘭楚石之事，他不是不知，而是知道太多，不是不關心，而是不敢關心。

自那日東宮發生有人謀反之事，陛下便封禁了東宮。

他的女婿也就此沒了消息。

他驟聞此，比任何人都急，可是多番打聽下來，只有一個噩耗傳來。

東宮千牛賀蘭楚石，事發前兩日就未到東宮當值了。

此后，整個人間蒸發了。